《華爾街日報》：一位頁岩油CEO的綠色轉型之路

近十年來，託尼·桑切斯三世一直是頁岩繁榮時代CEO的典型代表——瘋狂鑽探油井、堆積債務，並在南德州家族牧場附近與其他高管一起獵捕鵪鶉和印度羚。

隨後油價暴跌和沉重債務導致他的公司桑切斯能源於2019年破產。

如今桑切斯正以CEO身份開啓第二篇章，但這次並非投身油氣行業。與許多同行一樣，他加入了新能源熱潮——這次是涉及氣候友好型業務的浪潮，包括建設太陽能農場、生產可持續航空燃料，以及清理煤炭、天然氣或石油使用產生的排放。

能源格局變遷的最新跡象是：上週在迪拜落幕的聯合國年度氣候峯會首次呼籲擺脱化石燃料，並將可再生能源產能提升兩倍，以控制全球變暖。

桑切斯的新公司OneNexus提供他所謂的"油井人壽保險"——保單支付油井枯竭後封井所需的費用。目前許多陷入困境的油氣公司未封井就棄置油井，導致數萬口"孤兒井"泄漏強效温室氣體甲烷及其他有毒氣體。

破產後，“我一直在思考職業生涯下一階段要做什麼，包括是否重返油氣行業，“桑切斯在休斯頓辦公室説道，訪客在此會看到一幅巨型滿月前矗立着紅白色鑽井平台的照片。他表示新能源領域的機遇更具吸引力，而預防孤兒井問題迫在眉睫：“我想解決一個重大難題。”

隨着全球加大力度遏制氣候變暖排放，更多曾在2010年代乘美國頁岩繁榮浪潮獲利的油氣行業資深人士，如今正轉向清潔能源的新淘金潮。

部分高管如桑切斯，因過去幾年油氣行業低迷期間數百家企業破產而需另謀出路。另一些則在股價和燃料價格走高、全行業整合之際出售資產。

過去，結束鑽探項目的油氣企業家往往會另起爐灶。如今行業高管表示，隨着油井產能下降且具有氣候意識的投資者望而卻步，美國許多新化石燃料項目融資變得困難。儘管多家大型化石燃料公司正斥資數十億美元收購以提高產量，但投資數據追蹤機構Preqin顯示，與2016年1020億美元的近期峯值相比，今年迄今私人投資者對油氣相關資產投資基金的資金承諾額已減少一半。

休斯頓能源投資諮詢公司Pickering Energy Partners的首席投資官丹·皮克林表示：“可用於新油氣業務的資本篩選標準嚴苛得多，而且資金量大幅縮減。”

對氣候變化的擔憂也降低了石油天然氣行業的吸引力。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數據，今年初美國從事石油天然氣開採的就業人數較2014年頁岩繁榮高峯期減少了約23.5萬人，降幅達38%。

儘管近期許多可再生能源企業股價受挫，綠色能源仍持續吸引投資。Preqin數據顯示，截至今年11月，私人投資者對可再生能源的投入是傳統能源的近五倍。

來自美墨邊境城市拉雷多的桑切斯家族，在得克薩斯石油業根基深厚。其祖先於18世紀建立該城，父親小託尼·桑切斯與祖父老託尼·桑切斯1972年創立家族油氣公司，最終購得的石油租約區後來成為美國最高產的頁岩油地層之一。

包括第三代傳人託尼·桑切斯在內的眾多油氣行業老兵，曾乘2010年代美國頁岩繁榮浪潮獲利，如今正轉向清潔能源的新淘金熱。隨着頁岩業興起，該家族決定籌集更多資金鑽井。2011年他們將桑切斯能源公司上市，並任命託尼三世為CEO。短短數年內，公司斥資超6億美元收購新資產，儲量翻倍，年鑽井量逾百口。

“過去只關注增長、增長、再增長，認為現金流會自然跟上，”桑切斯回憶道。

隨着油價暴跌，公司開始因債務問題崩盤，2017年又一次大型石油租賃收購後情況尤其惡化。兩年後，桑切斯能源公司申請破產。

桑切斯現任公司OneNexus的員工多為油氣行業老將。但他表示，與鑽探公司不同，新企業沒有負債。據他透露，目前運營資金來自他數百萬美元的個人儲蓄。

桑切斯介紹，OneNexus為石油生產商提供僅在封井時賠付的保單，確保企業預留資金完成封井作業。費率採用精算模型確定——該模型改編自人壽保險計算方式，保單設計確保即使石油公司或OneNexus破產仍能生效。

德克薩斯州法律要求鑽探商預留封井資金，但金額通常遠低於實際需求，導致廢棄油井數量持續增加。

桑切斯表示，十年前根本不可能説服石油公司為老化油井購買保險，但清潔能源日益受到關注正在改變這一局面。

“過去幾年全球對ESG、可持續性和能源轉型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他説，“相比15年前，我認為現在行業對此準備更充分。”

獵頭公司海德思哲合夥人萊斯·索爾巴指出，許多化石燃料行業前高管正湧向資金充沛、前景廣闊的新能源領域，他專注於能源行業人才招募。

“資金流向説明一切，”他列舉了多位轉投清潔能源初創公司的石油高管例子説道，“過去四五年間，資本一直在流向新能源初創企業。”

在殼牌工作25年的老將馬蒂恩·德克爾表示，越來越多的油氣生產商希望停止現有業務轉向清潔能源領域。他去年創立的公司正是為幫助業主實現這一轉型。

德克爾的公司ZeroSix通過出售與關停油井潛在排放量掛鈎的碳補償，幫助提前關閉低產油井。他表示已有超過30家公司對此感興趣。

聯繫記者弗雷德·德沃夏克：[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8日印刷版，標題為《前頁岩油CEO瞄準綠色能源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