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石油市場對美元主導地位發起反擊

一些主要新興經濟體正嘗試在不使用美元的情況下進行大宗商品交易，以降低對美元的依賴。

面對美國製裁和其他限制，俄羅斯和伊朗尤其加大了以替代貨幣銷售石油的力度，並在中國、印度等地找到了買家，這些買家樂於以更低價格購買這些出口商品。

對其他大宗商品大國來説，這種需求並不那麼迫切。但包括巴西、阿聯酋甚至沙特阿拉伯在內的一些國家，最近已採取措施為繞過美元的貿易奠定基礎。

“美元在大宗商品市場正面臨一些競爭，”摩根大通全球大宗商品策略主管娜塔莎·卡內娃表示。她估計，全球以其他貨幣買賣的石油比例已升至約20%。

該銀行數據顯示，2023年宣佈了12份以非美元貨幣結算的大宗商品主要合約，而2022年為7份，2015年至2021年僅為2份。今年的合約由俄羅斯賣家簽訂，其中一份由阿聯酋簽訂。這些數據涉及實物商品交易，而非金融市場的期貨交易。

今年夏天，阿聯酋和印度簽署了一項以本幣進行貿易的協議，首批交易是印度煉油商購買的一船阿聯酋石油，並以印度盧比支付。據中國官方通訊社新華社報道，今年秋天，巴西和中國完成了首筆本幣大宗商品交易，涉及一船巴西紙漿。

11月，沙特阿拉伯與中國建立了約70億美元的貨幣互換協議，中國央行表示這將加強金融聯繫並擴大本幣使用。

美元在大宗商品中的核心地位是其主導全球貿易與金融的一個縮影。外匯市場上88%的交易涉及美元。

掌控最重要貨幣使美國得以扮演全球監管者角色——將對手排除在美元金融體系之外的威脅具有巨大威力。若美元霸權衰落，這種權威終將減弱。

美元與全球石油市場的緊密聯繫可追溯至1945年羅斯福總統與阿卜杜勒阿齊茲·伊本·沙特國王的協議，該協議以美國安全保障換取沙特能源供應。數十年來，產油國賺取的數千億"石油美元"通過美債等投資迴流，助推了美國資產需求。

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西方對俄實施央行資產凍結、油價上限和SWIFT支付系統封鎖等制裁，迫使克里姆林宮構建替代金融渠道。

全球石油貿易中以非美元貨幣結算的比例正在上升。照片：Al Drago/彭博新聞鑑於未來華盛頓可能採取類似行動的風險，中國等其他政府也開始着手降低對美元支付的依賴。

“這是其他國家日益擔憂的問題，”凱投宏觀首席新興市場經濟學家威廉·傑克遜表示，“一些國家正試圖降低因貿易中使用美元而可能遭受制裁的風險。中國正試圖在地緣政治上發揮制衡作用。”

石油是這一轉變的核心。所謂的‘影子船隊’已協助將俄羅斯石油轉向亞洲買家，11月俄羅斯這一命脈產業的出口收入超過180億美元。根據國際金融協會數據，俄羅斯石油已以人民幣、盧布、阿聯酋迪拉姆和印度盧比進行交易。

標普全球數據顯示，2023年俄羅斯成為中國最大原油供應國，截至7月日均銷量超200萬桶，交易主要使用人民幣結算。摩根大通指出，莫斯科還將對華主要天然氣合同轉為人民幣計價。

主要對華以人民幣結算石油的伊朗，也加大了出口力度。

對能源進口國而言，價格是關鍵動因。使用本幣而非美元結算可降低交易成本，且俄羅斯石油價格低於國際市場替代品。克普勒數據顯示，印度已成為俄羅斯能源新晉最大客户——此前新德里要求其大型石油公司搶購打折俄油。

據印度石油高管透露，他們已使用迪拉姆、人民幣和盧比進行支付。摩根大通數據顯示，巴基斯坦今年開始用人民幣結算俄羅斯原油進口，此舉正值這個南亞國家面臨美元短缺之際*。*

若全球最大原油出口國沙特開始大規模以其他貨幣售油，將引發更重大的轉變。

去年《華爾街日報》報道稱，沙特正考慮以人民幣結算部分石油貿易。今年達沃斯論壇上，沙特財政大臣表示願探討使用其他貨幣結算貿易。

隨着美國能源獨立性增強，中國已取代美國成為沙特最大貿易伙伴，並與沙特深化了政治合作關係。

此前削弱美元在石油領域主導地位的嘗試收效有限。中國2018年推出人民幣計價原油期貨市場，但交易主體仍以國內機構為主。2000年代初，薩達姆·侯賽因曾要求伊拉克"石油換食品"計劃以歐元結算。

美元在石油市場的核心地位恐難撼動。即便海灣國家使用本幣交易，阿聯酋迪拉姆和沙特里亞爾仍與美元掛鈎。

與此同時，俄羅斯石油公司及其客户在盧比和人民幣結算方面正面臨流動性問題。據高管透露，印度最大的國有石油公司印度石油公司最近已恢復使用美元付款。印度石油公司未回應置評請求。

“去美元化進程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顯現顯著效果。現行體系已運行數十年，很難被取代，“資本經濟學的傑克遜表示，“但如果這種情況持續發生，即使規模較小，也可能意味着美國製裁及被排除在美元體系之外的威脅最終會減弱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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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石油市場中主導地位面臨挑戰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