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陸戰隊轉型應對中國挑戰，能否兼顧其他任務？——《華爾街日報》

當五角大樓將中國列為美國面臨的首要國家安全挑戰時，海軍陸戰隊全力以赴。

為應對這一挑戰，海軍陸戰隊在2020年宣佈進行全面轉型。根據"2030年部隊設計"計劃，該軍種將淘汰所有坦克，削減其他裝備，並減少對其長期作為國家首要危機應對部隊任務的資源投入。取而代之的是聚焦中國，由配備導彈的小型陸戰隊分隊在西太平洋島嶼間機動，以便在衝突中攻擊中國艦隊。

然而，這一舉措正引發質疑：在一個日益失序的世界裏，海軍陸戰隊應對突發威脅的準備是否充分**。**

隨着加沙戰事激烈進行，伊朗支持的武裝組織向該地區美軍和商船發射導彈，一支海軍陸戰隊遠征部隊正部署在紅海——這表明中東如何迫使自己重新成為五角大樓的優先議題。

陸戰隊高層為改革辯護，堅稱正在部署的更精簡、更現代化的部隊能勝任所有任務。但這一新願景引發部分高級軍官不安（其中一位曾發出機密備忘錄，認為該計劃過於激進），並招致退役陸戰隊將領的反對**。**

“與其他退役海軍陸戰隊員一樣，我支持海軍陸戰隊部分現代化改革及其對太平洋地區緊迫威脅的關注，”2018至2021年擔任中東地區海軍陸戰隊最高指揮官的薩姆·芒迪表示，“但我也擔憂這會對部隊的全球響應能力意味着什麼。”

“中東最新危機凸顯了過度優化的風險，”現已退役的芒迪説道。

關於海軍陸戰隊角色的爭論，核心在於五角大樓如何平衡其遏制北京日益增長軍力的戰略與保持應對其他危機靈活性的未來規劃大討論。

自五角大樓六年前將中國定性為顛覆性對手以來，海軍陸戰隊在從伊拉克、阿富汗數十年的作戰轉向備戰大國衝突的轉型中走得最遠。

海軍陸戰隊的新使命構想是小股部隊在太平洋島嶼間機動以對抗中國海軍艦隊；圖為2022年菲律賓演習。圖片來源：巴西利奧·塞佩/祖瑪通訊社除淘汰所有坦克外，該軍種還裁撤了大部分炮兵連，縮減步兵營規模，撤銷渡河架橋工程部隊，並減少部署的F-35戰機和直升機數量。通過節省的近160億美元正用於發展反艦遠程導彈系統、偵察/彈藥投送無人機及其他能力建設。

支持這一變革的國防部官員認為，中國軍事建設已如此先進，五角大樓必須調整重心，否則北京將成為東亞的主導力量。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稱讚海軍陸戰隊的"轉型努力"和"為遏制下一場戰爭做出艱難取捨"的意願。

但其他人指出五角大樓在預測美國下一場戰事地點上表現糟糕，例如伊朗仍是威脅的中東地區——該地區石油產量佔全球近三分之一。

“我最擔心的是，這是否會讓海軍陸戰隊變成一支專業化部隊，卻犧牲了全球響應能力？“阿拉斯加州共和黨參議員丹·沙利文表示，他本人就是海軍陸戰隊預備役上校**。**

這場辯論對海軍陸戰隊尤其意味深長——這支長期自視為國家頂級911應急響應的部隊，如今也迫切希望在五角大樓遏制中國的優先任務中謀得一席之地。

去年9月就任海軍陸戰隊司令的埃裏克·史密斯將軍在重申對改革承諾的同時，也與眾多批評者展開對話。這些批評者正敦促他撤銷部分裁軍計劃。

“我願意恢復任何我認為必要的配置，“他在就任前夕接受採訪時表示，“但必須要有數據研究、兵棋推演、分析論證作為依據。我絕不會與任何人搞雙頭指揮。”

一位海軍軍官表示，史密斯在經歷十月份的心臟驟停後，計劃於未來幾周內重返工作崗位。該軍官稱，目前尚未下令調整行動方向，但史密斯計劃歸隊後向海軍陸戰隊發佈新的規劃指導。

海軍陸戰隊司令埃裏克·史密斯將軍致力於部隊重組計劃，但對聽取反對意見持開放態度。圖片來源：共同社/Zuma Press### 未來之戰

這場關於海軍陸戰隊未來的爭論始於四年前，當時前任司令戴維·伯傑將軍公佈了"2030部隊設計"計劃。作為副司令的史密斯全程參與了該規劃的制定。

與多數陸戰隊員一樣，伯傑曾參與美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永久戰爭”。他在太平洋地區的服役經歷使其特別關注一個不同挑戰：中國試圖通過攻擊美軍基地和航母戰鬥羣，將美國軍事力量阻隔在區域衝突之外——這些軍事設施正是美國長期以來在該地區集結部隊和補給的核心依託。

“要麼任由對手擴大優勢，要麼我們必須後退一步，重新評估戰略方向並找到保持領先的方法。“伯傑在七月退休前的採訪中如是説。

根據該構想，當其他軍種利用"遠程打擊"能力從遠處向中國艦隊發射導彈時，海軍陸戰隊將充當"前沿存在部隊”。配備新型反艦導彈和無人機的小型作戰單元將分散部署以規避攻擊，通過島嶼間機動封鎖中國海軍艦隊。

這項為期十年的計劃，設想在太平洋地區建立三個新的瀕海作戰團，標誌着與五角大樓傳統資源爭奪的顯著決裂。海軍陸戰隊並未尋求增加國防預算份額，而是計劃通過抵消性削減來資助此次轉型。

新戰略存在風險。為遭受攻擊的島基部隊提供補給需要尚未開發的新型後勤能力。

曾任海軍陸戰隊司令的大衞·伯傑將軍公佈了陸戰隊的新"部隊設計"方案。圖片來源：Carolyn Kaster/Associated Press但伯傑的支持者認為，他正是軍隊需要的變革推動者。

“針對中俄在其區域內特定惡意活動而量身定製的小型、敏捷、難以定位的海上力量，在軍事、經濟和外交層面都具有重大意義，“前國防部副部長、退役陸戰隊上校羅伯特·沃克表示。

“這一變革早就該進行了，“沃克補充道，他認為海軍陸戰隊仍保留足夠能力應對其他威脅。

據相關將領透露，在推進過程中，伯傑依靠一個小型規劃團隊，要求他們簽署保密協議，且未與負責非洲和中東行動的將領們協商。

“我認為海軍陸戰隊是有意確保中央司令部不參與此過程，“曾統管中東美軍的退役將軍弗蘭克·麥肯齊表示。

伯格未回應由海軍發言人轉達的、就麥肯錫言論通過電子郵件發送的評論請求。他的支持者表示，更新海軍陸戰隊體系是指揮官的職責。

體系裂痕

這種分歧不止於私下抱怨，部分高級軍官對伯格的計劃提出質疑，而一些退役將領則積極反對該計劃。

退役海軍陸戰隊中校斯科特·摩爾（曾擔任弗吉尼亞州匡蒂科海軍基地兵棋推演中心高級分析師）表示，他參與的測試新設計的兵棋推演基於某些未經質疑的假設。其中最主要的是：海軍陸戰隊在衝突前能輕鬆部署到偏遠島嶼，並在戰鬥爆發時獲得充足的燃料、彈藥、備件和醫療補給。

一位海軍發言人表示，已通過其他兵棋推演評估後勤問題。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加州彭德爾頓營，第一海軍陸戰隊遠征軍指揮官喬治·史密斯中將於2022年4月提交了一份機密評估，警告削減航空兵、炮兵和後勤能力將導致這支近5萬人的特遣部隊出現"體系裂痕”。他寫道，這將削弱該部隊為全球潛在對手開展大規模聯合作戰訓練及執行任務的能力。史密斯於今年早些時候退役。

海軍陸戰隊的重組計劃包括削減F-35噴氣式戰鬥機的數量；圖為七月菲律賓演習中的戰機。圖片來源：Ted Aljibe/AFP/Getty Images2022年3月，退役陸戰隊將領們在匡提科基地舉行全天會議向伯傑表達憂慮。與會者包括伯傑的多位前任司令，如曾擔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的喬·鄧福德。曾執掌中央司令部的安東尼·津尼也出席了會議。

他們用七小時論證新編制將削弱海軍陸戰隊全球職能。伯傑鮮少發言。次日，前司令查爾斯·克魯拉克回憶稱，他收到伯傑郵件回覆表示堅持改革路線。

退役將領們尋求國會支持。眾議院軍事委員會成員、馬薩諸塞州民主黨眾議員塞思·莫爾頓表示，他聽取了意見但仍認為伯傑方案具有説服力。“作為曾在伊拉克服役的陸戰隊軍官，我唯一擔心的是面對中國軍隊現代化速度，陸戰隊改革可能不夠迅速。”

阿拉斯加州參議員沙利文持更審慎態度。他在本月通過的國防政策法案中加入條款，要求對改革及其對陸戰隊執行其他任務能力的影響進行獨立評估。

現任陸戰隊司令史密斯常強調自己是德克薩斯州普萊諾市的直率之人，並以此推銷其"把握平衡"的主張。

“作為中尉在首次火力支援課程中學到的第一課就是不要逐步逼近目標。你知道的，增加25米，再增加25米。那是在浪費，”史密斯説。“你要做出大膽調整，而‘2030年部隊設計’就是一個大膽調整。現在我們正進行頂層目標定位與自下而上的精細化調整。”

聯繫邁克爾·R·戈登，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南希·A·優素福，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3年12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海軍陸戰隊轉型引發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