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拿馬銅礦：被遺棄在叢林中的價值100億美元的礦山 - 彭博社
Jacob Lorinc
巴拿馬銅礦，價值100億美元，在10月簽署新税收協議後仍處於停滯狀態，因為抗議活動。攝影師：路易斯·阿科斯塔/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一次難得的公路旅行
攝影師：布蘭登·斯米亞洛夫斯基/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當礦業高管團隊抵達巴拿馬城的壯麗白宮時，他們直接被帶到總統的私人辦公室。
這是在2016年12月，當時還沒有針對礦業活動的抗議活動將該國陷入混亂。First Quantum Minerals Ltd的高管們受到了熱情的歡迎。畢竟，他們正在建設自巴拿馬運河一百年前開通以來該國最重要的項目。
但在談論巴拿馬銅礦的進展時，總統向他們發出了警告。
他告訴他們，First Quantum在巴拿馬獲得如此有利的協議是幸運的。遲早，他們將不得不重新談判條款並支付更多税款。他當時沒有説的是最好在他這樣有利於企業的政府下儘早這樣做，而不是賭博巴拿馬政治的波動。
風險很大。這座礦山註定成為巴拿馬經濟的核心。它將產生該國國內生產總值的4%至5%，併為該國每50名工人中的一名提供就業機會。對於First Quantum來説，他們已經獲得了鉅額貸款來在巴拿馬密林中建造礦山，成功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菲利普·帕斯卡爾保持着冷靜。這位出生在津巴布韋的大膽執行官通過大膽的賭注從零開始建立了第一量子公司。他迅速將談話轉移到其他話題。
這個決定最終將是災難性的。如今，這家價值100億美元的礦山在經歷了一波波震撼該國的抗議後保持着停產狀態，這些抗議是由於去年十月簽訂了一項新的税收協議。自那時以來，第一量子公司的股價已經下跌了一半，掠食者正在伺機而動。
這個關於第一量子公司投資失敗的故事基於對參與該項目十多年的一打以上人員的採訪。
這在某種程度上顯示了第一量子公司的傲慢。儘管存在税收和法律糾紛，該公司的高管們試圖迅速建設礦山並控制成本。帕斯卡爾不僅忽視了巴拿馬政府的警告，還忽視了自己的顧問們的警告，即税收協議使他的公司處於脆弱地位。
但這也是一個遠遠超出第一量子公司和巴拿馬辦公室範圍的故事，它展示了試圖擺脱化石燃料的困境。在政府施壓以確保獲得建造電動汽車、太陽能電池板和能源轉型所需的高壓電纜等原材料時，很少有公民願意建立這些必要的礦山。
Cobre Panamá的命運是礦工、運營商和避險基金管理人員在本週在智利聖地亞哥舉行的銅業年度活動Cesco Week上提出的核心問題之一。
“如果我是一家看中拉丁美洲的銅礦企業，我會願意在這些風險國家之一進行50年的投資嗎？”，格雷斯琳·巴斯卡蘭説道，她是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能源安全與氣候變化項目的研究主任和高級成員。
“如果行業對風險持謹慎態度，他們就不會投資。如果他們不投資，我們就沒有進行能源轉型所需的東西”。
魅力領袖
像Cobre Panamá這樣大膽的項目一直是First Quantum的標誌。這家總部位於加拿大的公司由Philip Pascall和他的兄弟Matt於1996年創立。
Philip，去年去世，是一位聰明而有魅力的領袖，與政治家建立了緊密聯繫，併為公司達成了有利的協議。他身高1.96米，很容易在員工中脱穎而出，被First Quantum稱為一個平易近人的老闆，可以花幾個小時與任何人交談。
兄弟們在贊比亞和剛果民主共和國等國開發了銅礦，這些是很少有競爭對手冒險涉足的國家。建造一座礦井有時可能需要幾十年，但帕斯卡爾家族已經贏得了提前完成項目的聲譽。
在2013年一次不尋常的採訪中，菲利普·帕斯卡爾描述了他的公司精神給 The Australian：“我們敢於冒險，嘗試新事物，從經驗中學習，並且我們已經贏得了不僅僅是在預算上，而且是提前完成項目的聲譽，這是一個容易超支的行業”。
2010年的菲利普·帕斯卡爾。攝影師：Ron D’Raine/Bloomberg他們的大膽舉動在2000年代得到了回報，中國的增長推動了銅價。到2010年代初，First Quantum已經取得了成功。擁有資金和不斷增長的雄心，菲利普將目光投向了巴拿馬的一個礦牀，這是一個迄今為止很少被礦業開發觸及的國家。
該公司向礦牀所有者Inmet Mining Corp.提出了55億美元的收購要約。在Inmet Mining Corp.拒絕該要約後，收購變得敵對。
這是一場重大的賭局。First Quantum為了建設而累積了鉅額債務，幾乎違反了貸款條款。許多礦業公司在冒險進入更不確定的司法管轄區時，尋求通過與其他公司合作來降低風險。但帕斯卡爾家族不同。他們通過以6.35億美元購買韓國LS-Nikko Copper Co. Ltd.在該項目中的股份，將自己的總持股比例提高到90%。
最終結果是一個價值100億美元的礦業綜合體，比舊金山市還要大，在熱帶雨林中。它每年能生產超過35萬噸的銅，足夠用來製造大約五百萬輛電動汽車。這是一個罕見的案例：在礦業中出現了一個新的重要礦山，而且現有的礦牀正在枯竭。
而且時機似乎是對的。中國的工業化推動了對銅的需求，但現在出現了一個新的推動力：能源轉型。電動汽車、充電站和電氣化全球交通所需的高壓電纜都需要大量的銅。礦業高管們談到了達到零排放所需的銅量與世界現有礦山供應之間的差距。他們説世界將需要數十個新的銅礦。
第一礦石
First Quantum的成功與其領導人菲利普·帕斯卡爾以及他與2014年至2019年擔任巴拿馬總統的胡安·卡洛斯·巴雷拉建立的關係有很大關係。兩人經常一起吃飯，有時菲利普會送胡安一些來自他哥哥在開普敦的葡萄園的葡萄酒。
巴雷拉渴望着建成Cobre Panamá。他的辦公室裏擺放着從礦山開採出的第一塊礦石。在2019年項目開幕前的那個晚上，他與First Quantum的高管們在巴拿馬南部海岸的一家豪華度假村裏共進晚餐，吃壽司，為項目的完成乾杯。
這段蜜月期並沒有持續下去。在2019年離任之前，巴雷拉麪臨着越來越多的審查。該項目將要支付的税款已經在1997年的合同中確定，當時銅價處於歷史最低點，遠早於對礦牀的完整價值進行計算。這份合同是First Quantum從該特許權的前任所有者那裏繼承而來的，要求支付礦石銷售額的2%作為賞金，對於一家金屬生產商來説是一筆不錯的交易。
Juan Carlos Varela在2018年。攝影師：Diana Sánchez/AFP/Getty ImagesPascall忽略了Varela的警告。在Cobre Panamá開放之前的幾年裏，Varela和一位前最高法院法官——也是該礦山當地子公司董事會成員——曾向Pascall施壓，要求他簽署一個滿足該國最高税收要求的合同。知情人士表示，First Quantum從未同意Varela的要求，但Varela也沒有堅持這個問題。相反，他允許First Quantum保留之前更寬鬆的合同。
一旦礦山開放，税收問題就變得難以忽視。2019年，Cobre Panamá開始全面運營，向巴拿馬支付的版税是First Quantum向贊比亞支付的Kansanshi礦山版税的六分之一（在這段時間內，贊比亞的税率對外國礦業公司來説相當高）。
這些差異引起了新政府的憤怒。Varela被中左派的Laurentino Cortizo取代，他的政府迅速宣佈了增加税收的措施。
Cortizo與First Quantum並沒有保持友好關係。巴拿馬因covid大流行而陷入衰退，失業率和通貨膨脹飆升，集裝箱船隻在巴拿馬運河上停滯不前。他需要填補政府的財政，而First Quantum，作為該國最大的投資者，成為了一個易被攻擊的目標。
政府施壓，要求更高的特許權使用費，以及每年固定的最低税收3.75億美元。當公司抗拒時，巴拿馬威脅要完全關閉礦山。
First Quantum總裁羅伯特·哈丁説：“談判很艱難。我們試圖保護自己的利益，而他們則試圖保護他們的利益。”
經過長時間的拖延和對抗，以及四年多的談判，政府和公司在去年三月達成了暫定協議。First Quantum接受了巴拿馬的大部分要求，換取了運營合同延長20年。
敵意加劇
看起來危機已經避免。幾個月過去，相對平靜，礦山仍在生產大量的銅。
然而，巴拿馬的不滿情緒正在增長，通貨膨脹、失業、腐敗，以及對環境影響和對巴拿馬銅礦經濟貢獻的不滿。隨着全國選舉即將到來，礦山成為了該國所有問題的根源。
十月份，巴拿馬國會批准了與First Quantum的新合同。本應是一件簡單的形式手續，但立刻引發了抗議活動，導致該國大部分地區陷入癱瘓。
抗議者在1月9日站在多諾索關閉的第一量子礦產礦山前。攝影師：沃爾特·胡爾塔多/彭博社抗議活動的主要推動者之一是巴拿馬建築和類似行業全國工會（Suntracs），該工會已經與巴拿馬企業發生過多次衝突。該團體曾試圖參與該礦山的建設，Suntracs的成員至少在2015年至2018年間的三次機會中襲擊了僱員。現在Suntracs在新的示威活動中扮演着關鍵角色。
全國各地都在發生抗議活動和道路封鎖。一些由Suntracs操作的船隻數週來阻礙了 科佈雷巴拿馬港口的進入，阻止第一量子及其供應商的船隻停靠。
此時，根據接受彭博新聞採訪的員工，第一量子已經與政府的決策過程失去了聯繫。菲利普與瓦雷拉之間的密切關係在科爾蒂索和菲利普的兒子特里斯坦之間並不存在。特里斯坦在監督科佈雷巴拿馬的建設工程後接替父親成為首席執行官。
當科爾蒂索在10月份召開全國 公投關於礦山運營的提案（旨在平息抗議者）時，特里斯坦·帕斯卡爾和第一量子的其他高管沒有事先收到通知。這位高管在倫敦的辦公室裏試圖控制損失。他在11月底短暫訪問了巴拿馬，之後科爾蒂索要求關閉礦山。但他的命運已經註定。該礦山在11月生產了最後一噸銅，自那時起一直處於停產狀態。
故事寓意
對於礦業行業來説，巴拿馬的第一量子案例已經成為一個警示。
“這只是一個提醒，相互信任非常重要，我們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所有選民的利益”，力拓公司首席執行官雅各布·斯托爾姆（Jacob Stausholm）説道，該公司的前任在澳大利亞損壞了一個古老的土著遺址後辭職。“我們不能冒險對業務的這一面視而不見”。
在巴拿馬，第一量子公司在五月的總統選舉前展開了一場媒體宣傳活動。它希望獲得足夠的支持，説服下屆政府允許重新開採礦山。該公司表示，每個月花費約1,500萬至2,000萬美元來保護該地點，並承諾重新造林巴拿馬的超過11,000公頃熱帶雨林，是礦山受影響面積的兩倍。
然而，一些分析師預計關閉可能持續一年或更長時間，最大的問題是誰將成為礦山的下一個所有者。該項目已經引起了 巴里克黃金公司 等公司的興趣，後者是一個規模更大的競爭對手，在具有挑戰性的司法管轄區達成協議的歷史。
巴拿馬銅礦的關閉導致了當前的 全球銅礦短缺。這吸引了投資者進入大宗商品市場，並推高了金屬價格至近兩年來的最高水平。該礦山約佔全球銅供應的1.5%。
一些分析師預測，該礦的關閉可能會持續一年或更長時間。攝影師：Walter Hurtado/Bloomberg巴拿馬銅礦的關閉也警示人們，銅的供應可能不足以滿足能源轉型的需求。國際能源署預測，到2030年，正在生產或建設中的礦山只能滿足全球電池金屬需求的一半，如鋰和鈷。而銅礦在同一時期可以滿足全球80%的需求。
“這是當今銅礦和其他大宗商品運營所處的地緣政治環境的又一個例子，”安德魯·基雷塔（Andrew Kireta Jr.），美國總部的銅發展協會的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説。
“如果我們繼續按照以往的方式運營，這些供應限制和其他因素將影響美國滿足日益增長的銅需求，用於建設清潔能源基礎設施和過渡到電動汽車”。
本月早些時候發生在厄瓜多爾墨西哥大使館的襲擊引發了另一場非常拉丁美洲的事件：高度戲劇性、意識形態分歧之間的指責交火，以及兩個友好國家的悲哀景象斷交。
政府和地區組織一致譴責厄瓜多爾總統丹尼爾·諾博亞下令襲擊外交使團，這是對國際法的醜陋違反。一些評論員還強調了墨西哥總統安德烈斯·曼努埃爾·洛佩斯·奧夫拉多爾干涉其他國家內政的傾向。這也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