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多中國人來説，經濟感覺像是在衰退中 | 路透社

車輛穿行於中國北京的中央商務區，2018年4月23日。路透社/Jason Lee/文件照片

上海，1月18日(路透社) - 在中國公務員考試前一晚，張悦焦急地在宿舍走廊上來回踱步，反覆練習着自己的答案。直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哭。

張悦希望在媒體行業連續100多次失敗的求職嘗試後，能夠開始在國家宣傳部門工作。但在39,600個政府工作崗位中有260萬人參加考試的情況下，她沒有通過。“我們生在了錯誤的時代，“這位來自中國頂尖的人民大學的24歲畢業生説。

“在經濟低迷時期，沒有人再關心他們的夢想和抱負。無休止的求職過程是一種折磨。”

經濟信心危機正在阻止消費者支出，企業招聘和投資，這可能成為一種自我滋生的機制，侵蝕中國的長期經濟潛力。中國去年增長了5.2%，超過了大多數主要經濟體。但對於失業的畢業生，房產所有者感到貧窮，因為他們的公寓正在貶值，而工人的收入比去年少，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感覺正在萎縮。中國歐洲國際工商學院上海校區的經濟學教授朱田表示，衰退的教科書定義——經濟連續兩個季度的收縮——不適用於一個每年投資產出的發展中國家，投資水平是美國的兩倍。

“我們正在經歷衰退，”朱説。“如果你和10個人交談，有7個會説我們過得不好。”

“我認為政府負擔不起。這種情況不能持續下去，”他説，敦促採取更多刺激措施來打破可能是“惡性循環”的低信心，特別會影響進入就業市場的年輕人。

消失的抱負

大約1/4的約1億名中國16-24歲的年輕人在6月份失業，這是官方停止發佈數據之前的最後一個數據點。中國在週三恢復了數據發佈，但排除了大學生，將青年失業率定為14.9%。中國的Z世代是所有年齡段中最悲觀的，調查顯示。那些找到工作的人的收入低於他們的預期，因為企業為應對國內需求疲軟獵頭招聘智聯發現，中國38個大城市的平均工資在第四季度同比下降了1.3%。對於一個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以美元計算擴大了大約60倍的經濟體來説，這是情緒上的歷史性轉變。這一成功主要是通過鉅額投資在製造業和基礎設施方面取得的，但是這個模式大約十年前開始產生了債務多於增長的問題，目前總借貸已經達到了中國難以償還的水平。與此同時，中國培養學生從事服務行業的高技能工作，而不是工廠或建築工作。消費低迷和對金融、科技和教育行業的監管打擊已經減少了他們的機會。34歲的張珍妮曾在科技行業工作，直到2022年底她因家庭緊急情況辭職，她相信憑藉自己的經驗和美國教育可以輕鬆找到新工作。

但是張珍妮只找到了一個社交媒體營銷職位，她被要求每天工作15個小時，所以她很快就辭職了。

經濟狀況讓她感覺自己像是“沙灘上的一粒沙”，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她説。

“在中國，‘願望’這個詞一直驅使着每個人，因為他們相信明天會是最好的時光。我現在試圖征服的是，以某種方式，治癒明天將帶來的失望。”

房地產危機

上海一家高端咖啡店的老闆Vincent Li表示，他遭受了兩次重擊，使他跌出了中產階級。

隨着中國人削減開支，他們更傾向於購買更便宜的咖啡。他在2017年以400萬元（55.86萬美元）購買的兩套海南島旅遊區的公寓在三年內沒有引起任何租賃或購買興趣。

“房地產市場已經飽和了，”Li説。

根據最新的央行數據，2019年中國大約3億户城市家庭中有96%擁有至少一套公寓。三分之一擁有兩套，十分之一擁有更多。

大約70%的家庭儲蓄投資在房地產中。

一些城市的公寓自房地產市場衰退開始以來已經貶值了三分之二，房地產經紀人表示，這讓業主感到財富減少，從而削減了他們的開支。房地產行業曾在其鼎盛時期佔據了大約四分之一的經濟活動，現在被視為中國試圖擺脱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威脅。

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政治經濟學阿爾弗雷德·錢德勒講座教授Yuen Yuen Ang表示：“最大的風險在於，來自減少舊的增長來源的後果可能變得無法控制，並抑制新的增長來源。如果發生這種情況，中國可能會陷入困境。”

中國的生活受到的影響不僅僅是國內政策。與西方在台灣、烏克蘭和南中國海的外交緊張關係也導致了中國有史以來首次外國投資逆差。貿易團體對突襲諮詢公司和盡職調查公司以及出境禁令等問題表示警告。美國對中國的科技限制阻止了大衞·芬奇在上海的諮詢公司從進行尖端半導體業務，切斷了一項重要的收入來源。

他正在考慮海外轉移，擔心更多的外交緊張局勢或北京的新監管變化可能使他的業務難以為繼。

芬奇説：“你感覺自己像是壺裏的龍蝦，水越來越熱，而你只能坐在那裏。”

“我和其他人一樣擔心北京。”

（1美元=7.1606人民幣）

艾拉·曹、梁平高、艾倫·張以及北京和上海新聞編輯部的額外報道；馬裏烏斯·扎哈里亞和金·科格希爾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