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助襲擊以色列的哈馬斯"首席執行官"——《華爾街日報》

當扎赫爾·賈巴林在1980年代運營哈馬斯基層組織時，他曾向母親借錢購買武器。如今，他掌管着一個被美國估值數億美元的金融帝國，為哈馬斯對抗以色列的行動提供資金。

據美國和以色列官員透露，這位55歲的激進分子負責管理哈馬斯與主要資助者伊朗的財務關係，並處理德黑蘭向加沙地帶輸送現金的渠道。他監管着一系列為哈馬斯創造年收入的企業，同時運營着一個由私人捐助者和商人組成的投資網絡，為這個伊斯蘭組織提供資金支持。

賈巴林對哈馬斯財務的影響力如此之大，以至於現任和前任美以安全官員認為，正是他確保了該組織能夠支付武器費用和武裝人員工資，從而發動了10月7日的襲擊。

“賈巴林發揮了巨大作用，因為他掌管着哈馬斯在加沙之外的所有資金，”研究非法金融的前以色列安全官員烏齊·沙亞説，“賈巴林就是哈馬斯的首席執行官。”

賈巴林與週二在據稱是以色列實施的爆炸中喪生的哈馬斯官員薩利赫·阿魯裏關係密切。兩人曾共同協助建立哈馬斯在約旦河西岸的軍事分支，都被視為與伊朗關係緊密。阿魯裏曾為賈巴林出獄後出版的一本書撰寫序言。

阿魯裏在談及他的戰友時寫道：“歲月並未削弱他的決心。他仍在繼續，若真主庇佑，將完成這段征程——即聖戰之路。”

哈馬斯10月7日襲擊的目標包括靠近加沙地帶邊境的卡法阿扎基布茲。圖片來源：哈桑·埃斯萊亞/美聯社據土耳其國家通訊社阿納多盧報道，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上月警告以色列將付出"沉重代價"，此前有報道稱以色列計劃在土耳其等海外地區暗殺哈馬斯成員。

以色列擔憂即便摧毀哈馬斯軍事力量，該組織的金融帝國仍將存續。據現任及前任美以安全官員、巴勒斯坦財政官員透露，賈巴林多年來突破西方多重製裁，利用沙特、黎巴嫩、阿聯酋、蘇丹及近期土耳其的金融系統建立公司並向加沙轉移資金。

持續的資金流動印證了美以兩國切斷哈馬斯資金來源的困境。美國對哈馬斯官員及關聯企業實施制裁已逾二十年，但始終難以阻斷其籌款能力。

哈馬斯被華盛頓認定為恐怖組織，但在阿拉伯和穆斯林世界，它作為巴勒斯坦事業的擁護者仍保有支持力量。

根據美國對哈馬斯官員及相關企業的制裁文件顯示，在賈巴林管理下，該組織的財務部門位於伊斯坦布爾一棟深色玻璃幕牆建築內，其控股多家公司，包括在土耳其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房地產企業股份。

“為哈馬斯籌集資金是種榮譽，“賈巴林接受採訪時表示。但他否認親自參與募資活動：“這是指控，並非事實。”

他自稱現屬哈馬斯政治派系，而非其軍事分支卡桑旅。他表示哈馬斯與伊朗、俄羅斯、阿爾及利亞、土耳其等多國保持往來。

“以色列試圖混淆是非，“他説，“卡桑旅自有其關係網絡，與哈馬斯政治派系截然不同。”

土耳其政府表示不將哈馬斯視為恐怖組織，並區分其軍政分支。安卡拉方面強調土耳其合法企業不會資助哈馬斯軍事行動，其金融體系未被濫用。

土耳其政府未回應置評請求。

以色列安全官員指出，賈巴林與埃爾多安總統親信建立的關係網，協助哈馬斯獲取武器和資金。追蹤資金流向的美國官員透露，賈巴林通過與黎巴嫩貨幣兑換商合作，維持着哈馬斯與伊朗代理人真主黨在黎巴嫩的關係。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近年來伊朗通過哈瓦拉系統的貨幣兑換商向哈馬斯轉移了數千萬美元資金，近期還使用了加密貨幣。美國官員及現任、前任巴勒斯坦官員透露，這些現金經由貝魯特、伊斯坦布爾等地區商業中心的交易所最終流入加沙。

美國官員表示，哈馬斯組織的全部資金都用於針對以色列的軍事行動和襲擊。

2000年，巴勒斯坦人在扎赫爾·賈巴林成長的約旦河西岸北部城鎮薩爾菲特揮舞旗幟。圖片來源：JAAFAR ASHTIYEH/法新社/蓋蒂圖片社2016年加沙地帶南部汗尤尼斯市關於葉海亞·阿亞什的塗鴉。阿亞什由扎赫爾·賈巴林招募加入哈馬斯，1996年遭暗殺。圖片來源：穆罕默德·薩利姆/路透社與加沙現任領導人葉海亞·辛瓦爾類似，賈巴林於2011年作為釋放千餘名巴勒斯坦囚犯交換一名以色列士兵協議的一部分獲釋。辛瓦爾在加沙的哈馬斯組織中步步高昇，而賈巴林則在巴勒斯坦領土外發展勢力。

據埃及官員透露，在哈馬斯內部，賈巴林還負責囚犯事務，並與辛瓦爾共同參與了由卡塔爾和埃及斡旋的協議談判，該協議旨在用巴勒斯坦囚犯交換以色列人質。

“你不可能剛出獄就接手這個重要職位，或是作為一個新手或中層人員，“前美國財政部官員、現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的馬修·萊維特在談到賈巴林作為哈馬斯非正式財務主管的角色時表示，“這個職位需要極高的信任和權威。”

自10月7日襲擊事件以來，美國已實施了四輪制裁，針對與哈馬斯有關的官員、公司及商人。被制裁者包括土耳其上市公司的股東（他們被視為哈馬斯的幌子人物），以及一家黎巴嫩貨幣兑換公司及其所有者。

美國還將一名蘇丹商人列入黑名單，據美國稱，該商人為哈馬斯管理公司，其個人投資包括蘇丹的一家金礦公司和該國最大電信運營商的股份。

然而，據西方官員和籌款組織的聲明，自戰爭開始以來，伊朗和私人捐助者的資金仍在持續流入。被美國、以色列或澳大利亞指控與哈馬斯有關聯的歐洲、亞洲和波斯灣慈善機構，其在線捐款激增。

“如果哈馬斯的資金繼續從國外流入加沙和約旦河西岸，我們將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進行干預，“以色列總理辦公室前恐怖主義金融部門主任埃胡德·列維説道。

“射擊小隊”

賈巴林1968年出生於約旦河西岸北部的薩爾菲特鎮，少年時期開始信奉宗教，常去當地清真寺，並閲讀穆斯林兄弟會創始人哈桑·班納的著作。據賈巴林出版的書籍所述，哈馬斯正是從這個伊斯蘭政治運動中分離出來的分支。

根據加沙《巴勒斯坦報》的採訪，賈巴林十幾歲時領導了一個名為“射擊小隊”的青年團夥，參與了1987年反抗以色列的起義，即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義。

賈巴林告訴《巴勒斯坦報》，他最初的抵抗行動之一是在薩爾菲特鎮各處塗寫反佔領標語。

他的野心很快轉向更激烈的行動。賈巴林在採訪中透露，為了購買武器，他的一名成員賣掉了汽車，另一名成員賣掉了妻子的珠寶。

據巴勒斯坦信息中心網站（以色列研究人員稱該網站與哈馬斯有關聯）對他的介紹，賈巴林本人曾向母親借錢。

賈巴林早期對哈馬斯的重大貢獻是招募了巴勒斯坦人葉海亞·阿亞什，後者專門研究如何製造簡易爆炸裝置。

據一位曾與他共事的監獄官員稱，暴力事件爆發初期，以色列軍隊以殺害一名以色列士兵的罪名逮捕了賈巴林，法院判處他無期徒刑。而據當時媒體報道，阿亞什於1996年遭暗殺，當時他耳邊的電話突然爆炸。

在獄中，賈巴林學會了希伯來語，攻讀學位，併成為哈馬斯負責管理囚犯福利的成員之一。他開始撰寫書籍，該書於2011年獲釋一年後出版。

在賈巴林被監禁期間，哈馬斯從巴勒斯坦邊緣運動組織發展為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最受歡迎的派系。

該組織在2006年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立法選舉中獲勝，導致以色列和國際社會對哈馬斯實施抵制。一年後，哈馬斯從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手中奪取了加沙地帶的控制權，使其能夠徵税並增強了該武裝組織的資金籌集能力。

從吉達到伊斯坦布爾

據美國和以色列前官員稱，賈巴林獲釋時，哈馬斯已建立了一個公司網絡，為組織提供收入並用於洗錢，使資金與組織脱鈎。

美國方面表示，該行動最初基地是沙特阿拉伯的吉達，哈馬斯從伊朗向其在加沙的軍事分支和行動轉移了數千萬美元。

2023年7月，土耳其總統雷傑普·塔伊普·埃爾多安（左）會見了哈馬斯政治領導人伊斯梅爾·哈尼亞。圖片來源：mustafa kamaci/TURKISH PRESIDENCY PRESS OFFICE哈馬斯在當地擁有一家建築和房地產公司，同時在蘇丹也設有類似企業。當時蘇丹由伊斯蘭主義獨裁者奧馬爾·巴希爾統治，對哈馬斯持同情態度。蘇丹後來轉變立場，與以色列建立了外交關係。

據現任和前任美以官員透露，在美國的制裁壓力下，沙特阿拉伯迫使哈馬斯財務官員離開吉達。沙特政府發言人未回應置評請求。

賈巴林為商業帝國在土耳其找到了新家。其領導人埃爾多安是中東各地伊斯蘭主義運動支持者。

根據以色列國內安全機構2018年一項涉及逮捕被控與哈馬斯合作的土耳其學者的調查顯示，哈馬斯財務主管在土耳其同夥協助下購置租賃商業住宅物業，併購買豪華車輛。

賈巴林利用職務之便資助針對以色列人的襲擊。2018年，以色列安全部門逮捕了一名持有數十萬歐元現金為約旦河西岸卡桑旅武裝人員提供資金的以色列阿拉伯公民，這些資金由賈巴林在伊斯坦布爾提供。

美國於2019年直接對賈巴林實施制裁，後稱其已成為"允許哈馬斯從土耳其籌集、投資和洗白鉅額資金"的金融網絡幕後主腦。

土耳其上市公司Trend GYO發表聲明稱不認識哈馬斯或其相關人員。圖片來源：伊恩·塔利/華爾街日報美國數年後表示，賈巴林與其他哈馬斯官員密切合作，在土耳其開發房地產組合，構成其全球5億美元資產的主體，其中包括阿爾及利亞和阿聯酋公司的股份，相關公司未回應置評請求。

最受關注的資產是房地產開發商Trend GYO。該公司在土耳其證券交易所上市，據美國稱，其75%的股份由哈馬斯的代理人持有，美國於2022年5月對該公司實施了制裁。

據美國官員稱，土耳其政府授予了其中一位創始人公民身份和新名字。他們表示，駐土耳其的哈馬斯官員已開設土耳其銀行賬户，用於轉移現金並將其匯至西岸的行動人員。

Trend在一份聲明中表示，不認識哈馬斯或與該組織有關聯的人。Trend稱，作為一家上市公司，它有義務透明地説明其收益的使用情況，這使得“哈馬斯或任何其他非官方組織不可能轉移資金”。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美國財政部制裁Trend的幾個月前，官員們曾要求安卡拉對該公司採取行動，但未產生效果。

賈巴林最近在貝魯特待了一段時間，在那裏他培養了哈馬斯與德黑蘭的黎巴嫩代理人真主黨以及該市貨幣兑換商的關係。

美國於11月14日製裁了一名黎巴嫩貨幣兑換商，該兑換商與真主黨合作，將數百萬美元從伊朗轉移到哈馬斯的軍事派系。

以色列擔心此類制裁對賈巴林轉移資金的能力影響有限。

一位黎巴嫩高級官員表示，該國無意干涉哈馬斯在該國的存在。

“我們並不總是喜歡他們的所作所為，但我們從一開始就決定成為一個開放的國家，”他説。

——Saleh al-Batati、Ghassan Adnan和Elvan Kivilcim對本文亦有貢獻。

寫信給羅裏·瓊斯，郵箱：[email protected]，貝努瓦·福康，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伊恩·塔利，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説明貢獻者阿比爾·阿尤布是撰寫本文的四位作者之一。早期版本的文章署名中錯誤地將她的姓氏拼寫為Ayoub。（已於1月4日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