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一盒雞蛋看普京扭曲的戰時經濟 - 《華爾街日報》

俄羅斯12月雞蛋價格同比上漲約60%。圖片來源：埃裏克·羅曼年科/祖瑪通訊社要微觀瞭解烏克蘭戰爭如何扭曲俄羅斯經濟，只需看一盒雞蛋。

近幾個月來，這種日常食品供應短缺，價格飛漲，促使從別爾哥羅德到西伯利亞的俄羅斯人排起讓人想起蘇聯時代的長隊。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公開道歉，將雞蛋危機歸咎於政府。上個月，因價格過高被當局調查農場後不久，綽號“雞蛋大王”的家禽養殖場老闆遭遇暗殺未遂。

根據週五公佈的數據，雞蛋價格同比暴漲約60%的背後，是多重因素的交織，這些因素正是經濟困境的體現。

西方制裁打亂了原本來自歐洲的農業設備供應鏈，重創家禽業。盧布貶值使飼料和獸藥進口成本上升，而勞動力短缺導致部分供應商人手不足。與此同時，政府支出激增推高工資水平，刺激了對食品等商品的需求。

這一切使得雞蛋衝擊成為俄羅斯戰時經濟中不斷積累的失衡現象的具體體現。

去年，俄羅斯通過增加軍事生產並向消費者和企業發放補貼貸款，實現了可觀的經濟增長，打破了外界預期。然而，這種慷慨舉措導致經濟過熱。

其結果是，去年全年通脹率達到7.4%，幾乎是央行目標的兩倍，而政府的抵押貸款計劃助長了房地產泡沫。隨着央行加息和制裁持續產生影響，經濟學家預計經濟增長將放緩。

“政府就像一羣消防員，拿着水桶從一個火場跑到另一個火場，因為他們無法解決根本的通脹問題，”曾在俄羅斯央行任職、現為柏林卡內基俄羅斯歐亞中心非常駐學者的亞歷山德拉·普羅科彭科表示。

西伯利亞和被佔領的克里米亞的一些超市正在單個出售雞蛋。圖片來源：德米特里·亞戈德金/Zuma Press隨着烏克蘭戰爭進入第三年，雞蛋危機顯示出俄羅斯在平衡相互衝突的經濟要務方面面臨的困境——既要為戰爭提供資金，又要平息民眾不滿，還要通過穩定價格等措施保持經濟平衡。

“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三難困境，”普羅科彭科表示。“要實現前兩個目標就需要增加支出，這會導致高通脹，從而阻礙第三個目標的達成。”

對普京而言，在明年三月總統大選前，通脹問題日益嚴峻。儘管對反對黨和獨立媒體的打壓能確保其輕鬆勝選，但克里姆林宮將選舉視為總統執政合法性的重要途徑，需要民眾表現出真實的擁護熱情。

然而新年假期前夕，排隊搶購雞蛋的長龍讓選民們回想起蘇聯時代的食品短缺。西伯利亞和克里米亞部分超市開始按個售蛋，單價約12盧布（合13美分）。某地方官員甚至將整盒雞蛋作為節日福利分發給下屬。

俄羅斯主流社交平台Telegram迅速湧現數百條帖子：人們擔憂雞蛋供應，交流低價採購渠道，或是編段子調侃。“該做選擇了：要雞蛋還是魚子醬？”一條帖子寫道。另一用户留言：“你們整天比特幣比特幣的，我早説過該投資雞蛋。”

在普京將蛋價飆升歸咎於政府未能及時保障進口後，當局立即採取行動。俄羅斯增加了從土耳其、白俄羅斯和阿塞拜疆的雞蛋訂單，並取消進口關税。經濟部未就進一步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俄羅斯總統普京就雞蛋價格暴漲公開致歉，並將責任歸咎於政府。圖片來源：Mikhail Voskresensky/Associated Press當局還對雞蛋和雞肉生產商展開反壟斷調查，包括沃羅涅日州由"雞蛋大王"根納季·希里亞耶夫所有的特列季亞科夫家禽養殖場。12月27日調查消息公開後，一名槍手向希里亞耶夫的大眾SUV至少開了兩槍，所幸他未受傷。特列季亞科夫養殖場未回應置評請求。

一個難以解決的困境是西方制裁導致疫苗進口受阻造成的短缺。

“沒有疫苗可用，家禽就會生病，“聖彼得堡一位獸醫表示，“這些是相當脆弱的農業動物，由於密集飼養，一隻染病幾乎會導致全體感染。”

牛津經濟研究院新興市場首席經濟學家塔蒂亞娜·奧爾洛娃指出，雞蛋在消費籃子中佔比雖小，但價格驟升易被感知，這可能強化通脹預期——這正是各國央行擔憂的問題。

俄羅斯央行上月將基準利率上調至16%（較6月水平翻倍）以抑制物價上漲。利率升高會拖累經濟，Focus Economics彙總銀行預測顯示，市場普遍預計今年GDP增速將從去年近3%放緩至1.4%。

專家預測，雞蛋通脹將很快趨於穩定，但價格仍將保持高位。包括美國在內的其他國家表明，在大幅漲價後，即使通脹穩定，消費者情緒仍會長期受到影響。

俄羅斯家禽業聯盟Rosptitsesoyuz總幹事加林娜·博貝列娃上週對俄羅斯議會報表示，新的進口無法彌補市場的結構性問題，當前價格對該產品來説是合理且公平的。

對於一些俄羅斯人來説，比如33歲、居住在莫斯科的軟件工程師安德烈，雞蛋事件只是經濟失調的一個方面。

“俄羅斯人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自掏腰包為孤立帶來的後果買單，“他説。

凱特·弗托里吉娜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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