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某些醫生不願稱之為癌症的前列腺癌
Sumathi Reddy
接受前列腺癌“主動監測”的男性可能會通過核磁共振檢查來監控病情。圖片來源：Getty Images什麼時候癌症不算是癌症？
近年來，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攪動了癌症治療領域，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前列腺癌。越來越多的醫生正在提倡一個看似不同尋常的觀點：那些生長非常緩慢或根本不生長的低級別前列腺癌不應被稱為癌症或癌。
他們説，原因是這些詞嚇壞了男性、他們的家人，有時甚至嚇壞了他們的醫生，促使他們尋求比患者需要的更激進的治療——讓男性承受虛弱的副作用——而不是採取謹慎監測的觀望態度。
改名並非沒有先例。某些其他形式的甲狀腺癌、宮頸癌和膀胱癌已被重新分類，有時部分原因是為了避免人們對不太可能擴散的癌症感到恐懼。
“癌症這個詞會引起很多焦慮和恐懼，”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外科和放射學教授、乳腺癌中心主任勞拉·埃瑟曼博士説，她主張將一種低風險乳腺癌重新命名。“患者認為，如果我明天不做點什麼，這就會要了我的命。事實上，並非如此。”
癌症早期發現
隨着篩查技術日益靈敏和普及，更多病例在最早階段就被檢出和確診。部分醫生表示，其中某些癌症若定期監測可能會自行消退，未必構成重大健康威脅。
埃瑟曼指出，數十年前醫生常在癌症更具致命性的晚期階段才發現病情。但如今篩查技術能發現"一個侵襲性較低、甚至可能自愈的疾病庫"。
“人們總認為早診早治能救命，但實際情況更為複雜。“她解釋道。
前列腺癌是美國男性最高發的癌症，致死率位列第二。該病按"分級組"系統劃分1至5級風險，5級為最高。芝加哥大學泌尿腫瘤學教授斯科特·埃格納博士表示，最低風險的1級病例約佔確診患者的四分之一。
針對前列腺癌的醫療應對方案包括：積極監測（定期密切檢查）、放療或手術。前列腺切除術（部分或全部切除前列腺）是最激進的治療方式，可能導致排尿及性功能障礙等併發症。放療則可能引發泌尿系統、勃起功能和腸道功能異常等副作用。
醫生通常建議對低風險癌症採取主動監測，而中高風險癌症的治療方案通常包括手術或放療。埃格納指出，研究顯示約60%的1級前列腺癌患者選擇主動監測，其餘患者則選擇更具侵入性的治療方式，通常是手術或放療。
嚴密監測
紐約大學朗格尼健康中心放射腫瘤學副主任邁克爾·澤萊夫斯基教授表示，越來越多證據表明嚴密監測是管理低級別前列腺癌的有效方式。
英國一項研究將1600名低風險前列腺癌患者隨機分配接受手術、放療或主動監測。根據去年發表在《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的這項研究，15年後發現所有患者的死亡率均較低，且不同治療組間結果相似。
未參與該研究的澤萊夫斯基表示：“對於低風險、低侵襲性的疾病，即使隨訪15年，各組患者的生存期也相當接近。”
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泌尿學教授馬修·庫珀伯格指出，部分1級前列腺癌確實會發展為更具侵襲性的類型，因此若最初未選擇手術或放療，持續監測病情至關重要。庫珀伯格教授正是推動更名倡議的專家組成員之一。
範德堡大學醫學中心泌尿外科主任、教授大衞·彭森博士表示，約五分之一的低級別前列腺癌患者無論他如何勸説，都堅持要求手術或放療。
“他們會直視着我説：‘我得了癌症，必須接受治療。’”
若採用"癌前病變"等不同命名，既能提示患者這不是完全正常或良性的狀態，又不會因"癌症"一詞引發恐慌。
“這種命名方式的改變，可能讓患者更願意接受主動監測方案。“他解釋道。
堅持使用"癌症"術語
部分醫生認為低度惡性病變仍應保留癌症稱謂。
紐約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症中心泌尿病理學家薩姆森·W·法恩博士指出，活檢樣本存在侷限性：由於獲取細胞數量有限，病理學家難以精準分級。數據顯示，最初診斷為1級癌的患者在接受手術後，約20%-35%實際為更高級別癌症。
波士頓布萊根婦女醫院泌尿科主任亞當·基貝爾博士補充道，若取消"癌症"診斷，患者參與主動監測的依從性可能降低。
“當告知患者其攜帶的無害癌變時，40%-60%的男性隨訪配合度已不理想。“基貝爾質疑道，“若直接告知未患前列腺癌，這個比例會進一步惡化。”
他還擔心保險公司可能停止支付用於主動監測的檢查費用，比如核磁共振檢查。
美國癌症協會首席科學官威廉·L·達胡特博士表示，與其更改低級別癌症的名稱，他更希望醫生能向患者及其家屬普及主動監測的價值，並幫助他們理解什麼是低級別癌症。
“作為一名執業腫瘤學家，我經常看到家屬對男性患者施加治療壓力，”達胡特説，“‘趕緊去做治療吧，我要你活着。’所以我認為這變得很困難。”
聯繫作者蘇瑪西·雷迪，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25日的印刷版，標題為《這是癌症，但有些醫生不願這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