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脱鈎？好戲還在後頭——《華爾街日報》

數據並未完全反映美國對中國進口的戒斷程度。圖片來源：Richard Vogel/Associated Press美國對華貿易逆差有望降至十年來最低水平。乍看之下，這似乎是兩國經濟因2018年特朗普總統對中國商品加徵高額關税而走向脱鈎的結果。

特朗普正急於完成這項任務，揚言若在今年秋季贏得大選，將對所有中國商品加徵60%甚至更高關税。

但數據並未完全反映美國對中國進口的戒斷程度。中西方製造商已找到多種規避關税的途徑；若關税進一步提高，他們很可能會加倍努力。

美國商務部初步數據顯示，2023年全年貿易逆差從2022年的1.2萬億美元收窄至1.1萬億美元。逆差佔GDP比重降至4%，為十年來最低。

逆差收窄主要源於對華貿易缺口縮小。截至去年11月的12個月內，美國對華貿易逆差較上年同期減少逾1000億美元，降至2810億美元。12月數據將於週三上午公佈。

逆差收窄的原因之一是，美國進口商可能在2022年過度訂貨，導致庫存積壓，即便消費保持強勁，2023年進口量仍有所減少。

更本質的問題是，貿易逆差縮小誇大了美國對中國製造商品的消費降幅。隨着貿易戰升級，許多製造商開始將產能轉移至其他國家以規避美國關税。因此截至去年11月的12個月內，美國對墨西哥貿易逆差躍升至1510億美元，較2017年翻番；對越南逆差達1040億美元，近乎2017年的三倍。

實際上，從越南和墨西哥增加的進口商品中，很大一部分價值源自最初從中國採購的原材料。由於數據缺失，具體比例難以精確計算。但麥肯錫全球研究院最新報告顯示，儘管2017至2020年間中國在美國製造業進口中的份額下降，其在美國消費商品附加值中的佔比反而有所增長。

此外，中國企業一直在利用美國貿易法中一項存在數十年的條款——允許價值低於800美元的包裹免税進入美國。

耶魯大學經濟學家阿米特·漢德爾瓦爾與合著者整理的聯邦數據顯示，通過這項"最低限度"例外條款入境的包裹數量自2017年以來已增長兩倍，去年達到10億件。

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曾表示，若再次入主白宮將對中國徵收至少60%的關税。圖片來源：約翰·洛克/美聯社這並不意味着關税毫無效果。漢德爾瓦爾等人的研究發現，關税使受影響產品的進口量減少了30%，這部分缺口被其他中國產品、外國產品或美國製造產品所填補。研究者估算，關税對美國經濟的總成本約佔GDP的0.04%，消費者損失略微抵消了美國生產商和財政部的收益。

麻省理工學院戴維·奧托爾與合著者的另一項研究表明，本應從關税中獲益的企業所在縣就業率僅有小幅提升。但平均而言，當中國實施反制措施後，這些收益被更大規模的損失所覆蓋。（不過研究發現，這些地區在政治上給予了特朗普回報。）

脱鈎的根本障礙在於，中國在全球製造業中的主導地位使得替代來源難以尋覓。中國經濟結構決定了其生產能力遠超國內需求，必須將過剩產品出口。隨着房地產投資崩盤拖累經濟增長，執政的中國共產黨更加倚重製造業支撐經濟，儘管許多企業已處於虧損狀態。

中國歐盟商會榮譽主席約爾格·伍德克表示：“2024年將成為產能過剩之年，中國出口商面臨的壓力將達頂峯。風電設備、太陽能電池板領域全行業虧損，汽車行業則是一家盈利、百家虧損。”

那麼，如果25%的關税都未能顯著降低美國對華依賴，60%的關税會奏效嗎？很可能。康代沃爾教授測算過35%關税的影響，預估其對進口的抑制效應及連帶成本將達GDP的0.8%。

不過，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的布拉德·塞瑟預測中國將加倍努力規避高關税。“企業有強烈動機拆解產品、更換幾個螺絲釘、尋找替代供應商，經第三方轉運以降低中國成分佔比，再以第三國名義出口。“他補充説中國企業還會更充分利用"最低限度"免税規則。

這並不意味着中美註定保持緊密聯繫。從歷史來看，供應鏈轉移是漸進過程。通常先有個別生產環節外遷，隨後形成配套產業生態。假以時日，美國從第三方國家進口商品中的中國成分勢必逐步降低。

麥肯錫報告的作者之一奧利維亞·懷特表示：“流向發展中國家的綠地外國直接投資保持穩定，但流向非中國非俄羅斯國家的份額大幅上升。這與投資助力這些國家持續提升產能的趨勢相吻合。”

為將印度打造為手機制造基地，蘋果公司正加速向該國遷移供應鏈。三星集團也已在越南採取類似佈局。

關鍵在於中國企業同樣在佈局全球。為規避美國製裁，中國新能源車及電池企業正在與美國簽訂貿易協定的墨西哥、韓國和摩洛哥等國建設或規劃新工廠。

賽瑟預測，為彌補對美出口損失，中國可能通過貨幣貶值來提升對未加徵關税國家的出口，從而擴大中企在這些經濟體中的存在感。

當然，美國可能通過向其他貿易伙伴加徵關税來阻擋這些進口。特朗普已提議對所有進口商品（不僅限於中國）徵收10%關税。

但這將導致美國不僅與中國脱鈎，更可能與全球市場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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