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全力投入綠色產業以提振疲軟經濟 - 《華爾街日報》

中國許多西方出口夥伴正尋求供應鏈多元化。圖片來源：沈開來/彭博新聞社經歷動盪一年後，中國正加倍押注製造業以重振經濟。在全球各國加大對重點產業支持力度、全球經濟增長搖搖欲墜之際，這一戰略可能激化貿易緊張關係。

最新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經濟增速創下數十年來新低（新冠疫情封控三年除外），此時中國正尋求新的增長動力。曠日持久的房地產低迷意味着北京不能再依賴債務驅動的房地產投資來拉動經濟，而官員們對將經濟活動果斷轉向消費支出興趣不大。

結果是：隨着北京試圖推動中國這艘巨型經濟航母轉向其希望更健康的軌道，資本正湧入工廠。

這一雄心的核心是主導電動汽車、電池和可再生能源設備等新興產業全球市場的計劃。汽車巨頭比亞迪、電池製造商寧德時代和太陽能製造商隆基綠能等中國企業已是這些市場全球最突出的參與者。

中國官員寄望於所謂"新三樣"產業及其他重點領域的增長，能幫助中國經濟驅散通縮幽靈，避免重蹈日本式停滯覆轍——當前房地產低迷正嚴重拖累建築業、投資和消費者信心。

從長遠看，北京希望這些高科技製造產業能引領中國最終取代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同時助力國家實現財富增長並抵禦人口老齡化與萎縮帶來的壓力。

但經濟學家認為前方橫亙着兩大障礙。

其一是房地產業已佔據中國經濟過重份額，難以輕易被替代。這意味着期待中的經濟再平衡過程將伴隨增長顯著放緩的階段，遠低於家庭、企業和投資者習以為常的增速。

其二是許多國家（尤其是美歐等大型市場）正釋放信號，表明對購買中國產業升級成果興趣寥寥，某些領域已開始設置貿易壁壘。這可能引發新一輪保護主義對抗，給全球經濟帶來持久壓力。

“如果中國建成如此龐大的產能而無法在國內消化，勢必會尋求全球出口市場，“康奈爾大學貿易政策教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中國部前主任埃斯瓦·普拉薩德指出，“各國擔憂中國可能主導全球市場，擊垮本土生產商。”

中國正致力於提升製造業產能。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週二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表示，中國是歐洲大陸最重要的貿易伙伴之一，但她也補充道：“我們需要在某些領域降低風險。“她指出，中國近期對關鍵礦物實施出口限制無助於建立互信，歐洲正致力於實現供應鏈多元化。

在整體增長乏力的去年，中國製造業投資成為亮點。週三公佈的官方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經濟同比增長5.2%，這一温和增速略高於政府年度目標，但低於近年來的較高增長水平。

週三數據表明，在電子、航空和通信領域投資的推動下，2023年中國高技術製造業投資同比增長9.9%。

與日本、韓國和台灣地區不同——這些經濟體在掌握高技術製造後大多將低端製造轉移至成本更低地區——中國正通過同時製造飛機、半導體等高端產品與玩具、傢俱等數十年優勢產品，來鞏固其作為世界工廠的地位。聯合國數據顯示，2022年中國佔全球製造業比重達31%，美國為16%。

2023年中國最突出的成功之一是其快速增長的汽車產業。得益於對俄羅斯以燃油車為主的銷量激增，中國估計已在去年超越日本成為全球最大汽車出口國。比亞迪、小鵬等中國企業正瞄準蓬勃發展的電動汽車市場，這尤其令歐洲感到震驚，歐盟已對廉價的中國電動汽車展開反補貼調查。

然而，這種製造業實力以及中國在電動汽車和太陽能電池板等熱門行業的主導地位，掩蓋了經濟對增長引擎——房地產和建築業的依賴。

哈佛大學的肯尼斯·羅格夫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楊元辰的估計表明，在疫情前，房地產建設、投資及相關活動佔中國年度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高達25%，而其他大多數經濟體這一比例在10%至15%之間。加上基礎設施支出，這一比例達到30%。

倫敦GlobalData TS Lombard的首席中國經濟學家羅裏·格林表示，將中國政府青睞的製造業領域慷慨地合併計算，可能佔該國GDP的10%左右。

儘管中國住宅地產的困境意味着爛尾樓數量激增，但建築業仍在推動中國經濟增長。數據顯示，隨着政府資助交通和電力項目，2023年基礎設施投資同比增長6.5%。

據估算，中國已成為去年全球最大的汽車出口國。圖片來源：陳衞/美聯社“中國經濟仍極度依賴建築業活動，”凱投宏觀駐新加坡中國經濟主管朱利安·埃文斯-普里查德表示，“當前經濟仍能保持5%增速的原因並非電動車出口激增，那部分體量實在太小。”

高盛經濟學家持相同觀點，他們測算未來數年“新三樣”產業的投資規模不足以抵消中國整體經濟面臨的挑戰拖累。在近期報告中，他們預估即使計入電動車、電池及可再生能源領域的鉅額投資，持續低迷的房地產和傳統汽車產量下滑仍將使2027年前的年均增長率減少0.5個百分點。研究發現，對就業的淨影響亦為負面，因為建築業比現代製造業能吸納更多勞動力。該投行預測中國年增長率將在今年放緩至4.5%左右，2027年降至3.7%。

中國大舉進軍高端製造業之際，美國等富裕國家正放棄多年來的自由放任全球化政策，日益重視培育和保護戰略產業，同時減少對中國的過度依賴認知。美國正以數百億美元補貼吸引可再生能源項目和半導體制造業，儘管部分項目推進與招聘延遲暴露出在數十年產業外流後，美國製造業長期存在的弱點——這正是部分分析師強調的問題。

TS Lombard的格林表示，北京的新增長模式給西方帶來了"獨特的重商主義挑戰”，將發達經濟體的技術實力與發展中經濟體的收入水平相結合。他指出，隨着中國推行新的增長戰略，在學會自主生產更多產品的同時可能會減少進口，同時向全球市場出口更多高端產品。

許多經濟學家認為，這很可能引發新一輪關税浪潮和其他貿易摩擦，隨着貿易和投資壁壘的升高，意味着消費者將面臨更高價格和全球經濟增長放緩。

這也意味着西方企業在發展中國家將面臨來自中國公司更激烈的競爭。雖然印度等國家正考慮對某些中國產品實施更嚴格限制以保護新興產業，但其他國家可能會將這些產品作為西方高科技產品的平價替代品而欣然接受。

“中國將席捲這些市場並在其他所有領域佔據主導地位，“格林説。

Kim Mackrael對本文亦有貢獻。

請致信Jason Douglas，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