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如何從古巴招募士兵赴烏克蘭作戰 - 《華爾街日報》

11月一個烈日炎炎的日子，雷貝爾·帕拉西奧和三位社區好友登上了從古巴巴拉德羅海灘度假區起飛的航班，他們興奮地自拍聊天。一份工作邀約承諾帶他們逃離這座島嶼的苦難。

幾周後，據其母親達內莉婭·埃雷拉所述，帕拉西奧在冰天雪地的烏克蘭前線試圖為腿部傷口綁止血帶時，被無人機炸死。

“古巴人就是炮灰，他們會把所有人都害死，“她在哈瓦那郊外的木板棚屋裏哭泣着説。

這四位青年是受約2000美元月薪誘惑（遠高於古巴國內不足20美元的平均月收入）加入俄軍的古巴人浪潮中的一員。烏克蘭駐拉美及加勒比地區特別代表魯斯蘭·斯皮林大使表示，政府認為約有400名古巴人在烏作戰。“我們對此高度重視，“他説。

另有更高預估。研究該議題的烏克蘭議員瑪麗安·扎布洛茨基認為，隨着古巴國家經濟崩潰，已有1500至3000名古巴人應徵入伍。

拉伊貝爾·帕拉西奧（Raibel Palacio）在烏克蘭為俄羅斯軍隊服役期間陣亡，其母親提供的一張未註明日期的照片。圖片來源：HERRERA家族俄羅斯還從中非共和國、塞爾維亞、尼泊爾和敍利亞招募了戰鬥人員，據烏克蘭當局稱，這是為了支持其戰爭努力。在另一方，志願者的數量最初有數千人，包括美國退伍軍人，但隨着戰爭進入第三個年頭，這一數字已經下降。

古巴人是其中最大的羣體之一，他們受到古巴經濟崩潰的驅使，該國經濟在一個頑固的共產主義政府領導下僵化，該政府不願在管理不善數十年後向私人和外國投資開放，以及美國經濟制裁的影響。

安全專家表示，對於為俄羅斯工作的軍事招募人員來説，古巴日益惡化的貧困狀況使得莫斯科在試圖填補前線空缺時容易得手。

生活條件的惡化和工作年齡古巴人日益增長的絕望感引發了一波前所未有的移民潮。根據美國政府數據，過去兩年中，超過50萬古巴人，約佔該國人口的5%，已經前往美國，而在古巴本土，燃料、食品和藥品的短缺正在蔓延。在酷熱中，停電頻繁發生。

帕拉西奧是首位被家屬證實上月在戰鬥中陣亡的古巴籍僱傭兵，這一消息最初由邁阿密的西班牙語環球電視台報道。

“他們原本承諾五個月後就會給他俄羅斯護照，併為我、他母親和兩個女兒辦理公民身份，“帕拉西奧的妻子梅麗莎·弗洛雷斯説道。她曾期盼能逃離貧困，遠離那間下雨就淹水的破屋——她與丈夫共同居住的棚屋。這家人有時不得不靠鄰居接濟食物。

她説，本以為在俄羅斯生活會不一樣。

佛羅里達州馬拉松市一艘損毀的偷渡船。過去兩年已有超過50萬古巴人赴美。圖片來源：麗貝卡·布萊克威爾/美聯社隨着消息在古巴全境的WhatsApp聊天羣傳播，“街坊鄰居都在討論去俄羅斯打工的事，“馬里奧·貝拉斯克斯説。他未成年的兒子安多夫是哈瓦那的失業泥瓦匠，已於七月前往莫斯科。貝拉斯克斯稱，兩名分別叫葉蓮娜（俄羅斯籍）和達亞娜（古巴籍）的招募者向安多夫許諾了在俄的光明前景。

古巴政府去年9月宣稱搗毀了一個誘騙國民赴烏參戰的招募網絡。這個長期警惕美國入侵的共產主義政權明令禁止僱傭兵招募。檢方表示已拘留17人，最高可判處30年監禁甚至死刑。

烏克蘭官員對俄羅斯在古巴的徵兵行動效果持懷疑態度。

“幾百名古巴人不會改變戰場局勢，“一位烏克蘭高級安全官員表示，不過他指出俄羅斯招募他們的目的可能是為了讓古巴更深地捲入戰爭並站在俄羅斯一邊。

俄羅斯駐哈瓦那大使館未回應置評請求。古巴駐華盛頓和哈瓦那的官員也未予回應。

馬里奧·貝拉斯克斯展示他與兒子安多夫的照片。圖片來源：路易斯·安東尼奧·羅哈斯/華爾街日報隨着俄羅斯將徵兵範圍擴大到加勒比海、橫跨非洲至亞洲部分區域的貧困國家帶，這幫助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推遲了一項極不受歡迎的命令——在下個月的總統選舉之前徵召更多俄羅斯人蔘戰。儘管預計他將贏得又一個六年任期，但勝利的差距對克里姆林宮很重要，因為它試圖展示對戰爭的持續支持。

為了增加軍隊士兵數量，普京於1月簽署了一項法令，允許在俄羅斯軍隊服役一年的外國人及其配偶、子女和父母獲得俄羅斯公民身份。

俄羅斯已免除對其冷戰時期盟友的債務償還，並供應燃料油以維持該島國瀕臨崩潰的電網運轉。此外，俄方還捐贈了島上緊缺的數萬噸小麥和食用油。

哈瓦那長期以來一直是莫斯科最親密的夥伴之一。1962年冷戰高峯時期，美國在古巴發現蘇聯核導彈後，兩國一度瀕臨核戰爭邊緣。1975至1991年間，古巴向安哥拉和埃塞俄比亞派遣逾5萬名士兵以支持蘇聯政策。

2019年古巴總統米格爾·迪亞斯-卡內爾與俄羅斯總統普京會晤。圖片來源：亞歷山大·涅梅諾夫/法新社/蓋蒂圖片社1991年蘇聯解體後，曾為拉丁美洲規模最大、裝備最精良的古巴軍隊經歷轉型。兵力裁減至約4萬人，如今更側重於經營旅遊酒店和種植豆類，而非參與境外作戰。

隨着俄羅斯尋求擴充兵源，兩國安全合作正重新升温。

自2022年俄烏衝突爆發以來，烏克蘭密切關注莫斯科與哈瓦那之間的高層互訪動態，包括古巴總統迪亞斯-卡內爾及國防部長阿爾瓦羅·洛佩斯·米耶拉與俄羅斯防長紹伊古討論軍事合作的會晤。

“這些訪問結束後，我們開始在戰場上發現古巴僱傭兵的身影，“特使斯皮林表示。

“他們並非現役或退役軍人，”他表示，“這些是連機票都負擔不起的窮苦人。”

鑑於古巴情報部門的高效運作，斯皮林稱難以相信政府對此招募行動毫不知情。“我們已向古巴政府表達了關切，”他補充道。

1994年叛逃至美國的前古巴特工何塞·科恩指出，政府不可能不知道公民赴烏參戰的情況。“古巴永遠會宣稱與此無關，”他説。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稱，對俄招募古巴人的報道表示"嚴重關切”，已要求古巴提供關於該招募網絡的調查信息。該發言人表示，自9月首次公告以來，古巴未提供任何信息或公開表態。

“我們多次警告古巴勿讓其公民參與俄方戰爭，“發言人強調。

馬里奧·貝拉斯克斯離開古巴後，現居墨西哥萊昂市。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Luis Antonio Rojas在墨西哥中部工業城市萊昂，如今擔任保安並娶了墨西哥妻子的貝拉斯克斯，翻看着手機裏兒子安德夫的照片——這個年輕人瘦削的身軀套着大三號的綠色迷彩服，裏面露出俄軍標誌性的藍白條紋衫。

貝拉斯克斯表示，安多夫原本以為籤的是一份在俄羅斯佔領的烏克蘭地區挖掘戰壕和修復被毀建築的工作合同，並非參戰。

“這是一個變成噩夢的美夢，“他聲音哽咽地説道。自九月以來他就無法聯繫上兒子，非常擔心他的生命安全。

在一段安多夫與其朋友亞歷克斯·維加的錄像中，這兩名身材瘦削的年輕人表示，他們在簽署了看不懂的俄文合同後，最終被送上了烏克蘭前線。他們警告其他古巴人不要步其後塵。

“有很多古巴人已經失蹤了，“維加在錄像中説。“如果你正考慮來俄羅斯，千萬別來。”

墨西哥萊昂市的航拍景象。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的Luis Antonio Rojas詹姆斯·馬森和沃倫·P·斯特羅貝爾對本文亦有貢獻。

聯繫何塞·德科爾多瓦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4年2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克里姆林宮誘使古巴人赴烏克蘭前線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