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史上最大規模製裁未能阻止俄羅斯戰爭機器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兩年後，西方制裁在其最關鍵任務——阻止克里姆林宮的戰爭機器——上宣告失敗。

西方官員與專家表示，自2022年2月起對俄實施的金融、經濟、軍事及能源制裁雖已重創俄羅斯經濟與軍備產能，並將在未來數年為克里姆林宮製造嚴重困境。但他們承認，這些限制措施的打擊效果比預期更為遲緩。

本週，西方國家正對俄羅斯實施新一輪制裁。據官員透露，歐盟將於週六宣佈的措施中首次將中國大陸企業列為目標，這標誌着其策略從勸説北京勿削弱制裁，轉向更強硬的施壓路徑。

英國週三制裁了六名俄羅斯人，指控其參與導致反對派領袖阿列克謝·納瓦爾尼死亡（該事件於2月16日披露）。華盛頓計劃於週五就納瓦爾尼之死宣佈美方措施。

對俄羅斯而言，規避制裁已成為首要任務。西方官員稱，克里姆林宮已指示情報部門開闢逃避與補給的秘密渠道。莫斯科通過與中國、印度等未參與西方制裁的國家擴大貿易，成功維持能源出口並確保戰爭所需關鍵物資的供應。

俄羅斯蘇霍伊蘇-34戰鬥轟炸機依賴西方零部件。圖片來源：馬克西姆·舍梅托夫/路透社俄羅斯通過空殼公司和鄰國購買武器製造的零部件，並大量獲取所有權不透明的老舊船隻以規避西方實施的油價上限。

莫斯科規避制裁的行為演變成一場複雜的貓鼠遊戲。西方官員設計打擊俄羅斯的措施，但克里姆林宮最終總能適應，迫使美歐政策制定者重新謀劃。這場競賽克里姆林宮絕不能輸。西方官員認為，俄羅斯無法自主生產足夠彈藥來實現征服烏克蘭的目標。

然而，隨着烏克蘭轉入防禦態勢且美國對烏援助遭遇政治阻力，制裁並未阻止俄羅斯今年大幅增加軍費開支。

伊朗和朝鮮已向俄羅斯提供無人機和導彈，中國與土耳其則協助莫斯科穩定獲取其軍隊作戰所依賴的西方產軍民兩用商品。

不同於以往對伊朗或朝鮮的制裁，俄羅斯的經濟體量使其難以被孤立。另一個原因是它不僅出口石油天然氣，還提供西方經濟體所需的鈾、鈦等資源。

美國、英國及歐盟官員已走訪多國首都，試圖説服中立國家勿削弱對關鍵軍用及軍民兩用物資的制裁。這一努力在中亞等地取得部分成效，但在印度、巴西和中國等迴避對俄製裁的大型經濟體中收效甚微。

“俄羅斯經濟的中期前景並不樂觀，”歐盟對俄製裁特使大衞·奧沙利文稱，“但這一時間框架未必與戰場需求同步。”

一輛修復後的俄羅斯軍車在克里米亞接受測試。制裁雖阻礙但未阻斷俄軍事工業。圖片來源：謝爾蓋·馬爾加夫科/塔斯社/祖瑪通訊社俄烏衝突爆發後，美國及其盟友將制裁視為支持烏克蘭的第三支柱，與對烏經濟軍事援助並重。他們期望這些史無前例的制裁措施能剝奪俄羅斯獲取現代高科技武器的能力，遏制其財政收入，並通過足夠的經濟打擊迫使克里姆林宮尋求和平。

實際效果喜憂參半。美歐官員表示，自2022年2月以來，制裁已使俄羅斯損失約4000億歐元潛在收入。

英國皇家聯合軍種研究院高級研究員賈斯汀·布朗克指出，制裁迫使俄羅斯依賴性能遜於戰前生產的坦克，且限制措施正削弱其依賴西方技術的夜間作戰能力。

俄羅斯只能以比戰前更高的價格獲取西方導彈用微芯片，或是依賴質量較低的中國產品。對於其最有效轟炸機及其他飛機的備件庫存，俄羅斯面臨巨大問號。

週三西方官員表示，制裁正在打擊俄羅斯軍事工業，將阻止克里姆林宮生產足夠彈藥滿足戰爭需求。

本週俄羅斯東方集團軍成員在克里米亞進行維修作業。圖片來源：Sergei Malgavko/TASS/ZUMA西方官員認為俄羅斯無法自主生產足夠彈藥以征服烏克蘭。圖片來源：Yuri Smityuk/TASS/ZUMA然而基輔經濟學院上月發佈的研究顯示，自戰爭爆發以來，在戰場上發現的2800件俄製武器外國零部件中約95%來自西方。其中超過70%由美國公司生產。

俄羅斯直接從西方供應商採購零部件的情況相對較少。研究指出，中國和香港實體約佔向俄羅斯最終銷售零部件企業的69%。不過，歐盟內部由多國分管制裁執行的情況，幫助莫斯科維持了關鍵供應。

西方官員表示，隨着戰爭持續，中國表現得愈發大膽，中國企業正在向俄羅斯提供製造炸藥所需的化學品及其他零部件，助其擴大武器生產。官員們稱，中國企業還討論過向俄羅斯輸送無人機。

基輔經濟學院國際項目主任艾琳娜·裏巴科娃表示，若經證實企業"明知或應知其零部件可能最終流向俄羅斯軍方"，則應處以數十億美元罰款。

與此同時，克里姆林宮正在建立全面戰時經濟。俄羅斯今年將軍費預算提升近70%，達到蘇聯解體後創紀錄的逾1000億美元。而美國對烏克蘭600億美元的關鍵援助計劃已在國會擱置數月。

2023年上半年，隨着油價上限生效及俄羅斯對歐油氣出口鋭減，其聯邦預算油氣收入較2022年同期下降47%。

但俄羅斯通過組建"幽靈油輪船隊"，已能繞過價格上限機制——這支船隊使其無需依賴西方船舶和保險即可出口大部分石油。

國際能源署數據顯示，俄羅斯1月石油出口收入達156億美元，較去年夏季118億美元的低點有所回升。

俄羅斯總統普京本週在克里姆林宮與國防部長紹伊古會晤。圖片來源：ALEXANDER KAZAKOV/SPUTNIK/KREMLIN POOL/EPA-EFE/Shutterstock國際能源署表示，美國官員近期加強打擊俄羅斯影子船隊，導致俄油折扣幅度擴大、利潤縮水。

但美國仍擔心過於激進地執行價格上限會對全球石油供應造成影響。

一位美國財政部高級官員表示：“我們希望石油繼續流通，只是希望以最低價格流通。”

哥倫比亞大學全球能源政策中心專家、前美國製裁官員愛德華·菲什曼指出：“西方在某些方面確實過於謹慎，特別是在針對俄羅斯石油收入和使用美國次級制裁打擊外國公司方面。這些失誤現在正反噬我們。”

許多西方官員和經濟學家預計，俄羅斯經濟最早明年將陷入更嚴重困境。只要烏克蘭能持續抵抗且美國大選不切斷華盛頓的援助，這就給烏克蘭帶來希望。

官方數據顯示，去年俄羅斯GDP增長3.6%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2024年增長2.6%，明年將大幅放緩。其經濟增長主要來自政府的戰爭開支和旨在安撫民眾的財政刺激。

這導致俄羅斯經濟過熱，助長了日益膨脹的房地產泡沫。通脹率持續超過7%，迫使央行將利率上調至16%以降温經濟。由於民眾外逃或被徵召入伍，許多企業面臨嚴重勞動力短缺。

倫敦商學院教授理查德·波特斯表示，對俄羅斯而言，“短期內油價上漲有助於抵消制裁影響”。但在未來幾年裏，普京"將耗盡儲備金…同時遭遇災難性的資本外逃和人才流失"。

安德魯·杜倫和馬克斯·科爾切斯特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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