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梗而買Infowars——彭博社
Matt Levine
破產競標
這是我前所未見的情況：
一家人工智能娛樂公司要求德克薩斯州破產法院重新啓動對右翼陰謀論者亞歷克斯·瓊斯的Infowars媒體公司的出售程序。
根據週三向美國德克薩斯州南區破產法院提交的文件，WOW.AI有限責任公司支持對Infowars母公司Free Speech Systems有限責任公司資產進行新一輪出售。這一請求是在法官拒絕諷刺新聞網站The Onion對Infowars資產的競標幾個月後提出的。……
根據該公司2月13日的新聞稿，總部位於波多黎各的WOW.AI的競標包括350萬美元現金，外加“$WARS模因幣總最大供應量的51%”。新聞稿稱，該代幣於本月早些時候推出，將被存入瓊斯破產受託人的錢包，代幣將在五年內逐步釋放。
WOW.AI首席執行官裏克·拉託納週二告訴彭博法律，他認為Infowars的資產有價值，也願意在出售過程中尋求公司的股權。
拉託納説：“我們將收到來自希望運營該網站的個人和實體的提案，Wars代幣持有者將投票決定採取什麼決定。”“因此，債權人將處於一個有趣的境地，因為如果這件事持續一年，他們將投資大量代幣。”
我猜破產法官以前也沒見過模因幣競標。不過他會再見到的。我們去年十二月討論過亞歷克斯·瓊斯/信息戰公司的破產案。簡單來説，亞歷克斯·瓊斯是經營媒體公司"信息戰"的陰謀論者，他散佈了大量關於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的謊言，遇難者家屬起訴他並贏得超十億美元賠償判決，隨後他申請破產。破產法院試圖通過拍賣瓊斯的主要資產（即信息戰公司）來籌集資金，以部分償還其對桑迪胡克家屬的債務。
彭博社觀點越南向埃隆·馬斯克遞橄欖枝開創不良先例美日戰爭？只存在於《美國隊長》中當"中國替代者"身份不再足夠時Instagram充斥血腥內容。“道歉"遠遠不夠去年十二月討論時有兩個競標方：其一是"第一聯合美國公司”（實為瓊斯本人操控的殼公司）1，其二是諷刺新聞網站《洋葱》。前者出價350萬美元現金；後者現金報價較低，但包含桑迪胡克家屬的債務豁免條款，旨在確保其他債權人能從《洋葱》的競標中獲得比殼公司更多的收益。（因為瓊斯幾乎所有資產都將歸桑迪胡克家屬所有）關鍵在於，家屬希望由《洋葱》接管信息戰公司——將其轉變為諷刺倡導類網站2——而非殼公司，因此他們願意犧牲部分經濟賠償來實現這個結果。我認為這很合理——本質上是債權競標——但殼公司辯稱家屬的豁免是"壟斷貨幣"，最終破產法官否決了《洋葱》的交易方案，該方案似乎已流產。
目前FUAC的現金報價已提升至800萬美元，但顯然還有另一位競標者——這個名為WOW.AI的機構。WOW.AI同樣以較少的現金報價參與競爭，並試圖用其特有的"壟斷貨幣"形式（即模因幣）來抗衡。
以下是其幾周前發佈的模因幣公告：
WOW.AI計劃從亞歷克斯·瓊斯的破產資產中收購Infowars.com。若競標成功，WOW.AI將讓代幣持有者決定該網站的未來走向。
以及其競標公告：
“我們目睹了市場對$WARS代幣所代表話語權的空前需求，“WOW.AI首席執行官裏克·拉託納表示，“我們不僅是在討論Infowars的未來——更是將完全控制權交還給民眾。這關乎言論自由與資產的去中心化控制。我們的使命很明確：通過公佈這項開創性提案，讓人民來決定Infowars真正的未來。”
就在上週，該公司推出了$WARS模因幣，代幣持有者將能投票決定網站命運。感興趣者可在wars.ai購買$WARS、質押$WARS、用$WARS投票——讓你的聲音被聽見！
我…説實話，雖然從各個層面來説我都不願承認，但：這個主意確實不錯？（當然，我欣賞嘗試者的聰明才智；並非建議你購買該代幣，也不是説破產法官該把資產判給他。）比如：
- 這是一個相對較小、具有爭議性、面向消費者且極度依賴網絡的品牌。如果你想籌集幾百萬美元來收購它，向那些深度網民出售代幣是一種不錯的方式。
- 該品牌正面臨一個嚴峻的選擇：要麼加倍投入右翼陰謀論，要麼淪為對過去自我的某種警示性 parody。許多人希望它做出一種選擇，另一些人則希望它選擇另一條路，並且他們的立場非常堅定。通過出售投票權來決定這一選擇顯然是一種有效的籌款方式：為了贏得投票，你必須比對方出價更高，從而形成拍賣機制。
- 在新業務中給予債權人股權，是在破產拍賣中無需預付現金即可為其提供價值的一種方式，但這種方式較為模糊：破產法院應如何評估一個尚未重啓的Infowars業務股權的價值？給債權人 meme幣的份額類似於給予他們股權——如果新Infowars經營良好，其關聯的meme幣很可能會升值（儘管沒有保證，甚至沒有明確的聯動機制），但你現在可以按市價估值。（此外，你的估值會被人為抬高：WARS代幣僅有10%的供應量在流通，因此計算得出的市值會遠高於實際交易需求。Dexscreener數據顯示，該代幣當前市值為440萬美元，完全稀釋後價值為2350萬美元，這意味着破產資產中藴含超過1100萬美元的極端投機價值。）
當然，你可以用傳統金融技術複製這種做法。你可以直接成立一家公司收購Infowars，將其在證券交易所上市，並向投資者和投機者出售股份。這些股份將賦予投資者對公司運營的發言權，並且它們會有市場價格。然後你可以去破產法庭，出價一些現金和你公司51%的股權來收購Infowars，法庭會根據你股票的市場價格評估你的出價，並決定是否接受。
但你可以理解為什麼模因幣的方式可能更受歡迎。首先，它是模因幣。人們已經習慣以不同的方式看待它。如果是股票，人們會問諸如“這項業務的預期現金流是多少”或“在這筆交易中我會被稀釋多少”或“如果你沒有贏得拍賣並收購Infowars，我們的投資會怎樣？”3而對於模因幣，人們明白問這些問題毫無意義：沒有現金流，如果你沒有贏得拍賣，幣就會消失，一切都只是模糊的感覺和情感，而不是嚴謹的財務分析。對於某些業務——比如這種——這才是正確的融資機制。
然而，選擇模因幣還有一個更好的理由，那就是：如果你向公眾發行股票並試圖在證券交易所交易，你必須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註冊。你必須公佈你的財務和商業計劃披露信息，SEC會審查這些信息。這會花費你時間和金錢，而且為了籌集幾百萬美元收購Infowars，可能不值得或行不通。而用模因幣，你直接就可以做。
那就是：加密貨幣是一種規避證券法規發行證券（股票）的手段。（非法律建議！）早在2016年左右，這曾是加密貨幣的主要賣點之一：人們以為找到了一種為企業融資的新途徑，可以繞開繁瑣的證券法規。後來形勢轉變，美國證交會對這種規避行為持否定態度。如今風向再次逆轉，現任證交會似乎相當縱容加密貨幣作為證券法規的漏洞。如今若想籌資做點出格的事，不發個 meme 代幣反而顯得奇怪。
ESG與特斯拉
關於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ESG）投資的討論中，存在兩大認知誤區：
- ESG投資究竟是為了行善——追求特定的環境與社會4目標，還是為了賺錢？其理論是"我要投資不污染的企業以減少污染”，還是"我認為不污染的企業長期能帶來更高風險調整後收益”？我認為標準ESG理論屬於後者：ESG是投資者評估企業長期經濟前景時考量的一組風險因素，是財務分析的視角。但許多批評者合理指出，ESG投資者實際並不信這套，只是在搞社會運動。ESG經理人也自相矛盾：在ESG盛行期，他們既官方宣稱進行嚴謹經濟分析，又向客户暗示自己在改善世界。
- ESG最突出的倡導者往往也是最大的指數基金供應商（尤其貝萊德）。這很合理：管理數萬億指數基金時，作為受託人必須有所作為，但選股研究這類常規手段不可行。企業個體分析效用有限，但"系統性管理"（思考影響所有被投企業的議題）正適合ESG議題。因此貝萊德向持股公司高管發送年度信函，敦促其思考重大社會、環境與哲學議題——畢竟它持有所有公司股票，可以羣發相同信件。但指數基金必須買入所有股票（包括非ESG企業），只能發信無法做出ESG驅動的投資決策。於是貝萊德一邊倡導氣候管理，一邊因身為煤炭公司最大投資者遭批；後來又因“抵制"化石燃料公司受詬病。雖可解釋，但確實令人困惑。
無論如何，這裏有這樣一則消息：
[美國教師聯合會]的領導人蘭迪·温加滕正在致信六家資產管理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貝萊德的拉里·芬克、富達的阿比蓋爾·約翰遜、道富銀行的羅納德·奧漢利、TIAA的塔桑達·達克特、普信集團的羅伯特·夏普斯以及先鋒集團的薩利姆·拉姆吉。（馬斯克和特斯拉董事會也收到了副本。）
她呼籲他們重新評估特斯拉的當前估值。“這關乎保障工人的退休金，”她在聲明中表示。“就在本週，我們看到特斯拉股價繼續暴跌，比賽博卡車在流沙中下沉得還快，因為歐洲銷量斷崖式下滑。因此，我們知道必須採取行動。”……
温加滕認為特斯拉被高估了，可能影響到其180萬成員的投資組合。這位工會領袖寫道，她代表約4萬億美元的退休資產採取行動——這些資產既包括養老金基金和其他集體投資工具，也包括成員的個人賬户。……
温加滕認為，最大的損害是馬斯克對特斯拉品牌造成的傷害。根據兩黨團體“美國電動汽車就業聯盟”的數據，考慮購買電動汽車的消費者現在對這位企業家持負面看法。
風險很大。“如果特斯拉股價跌至一些分析師預測的135美元目標價，由此造成的損失將佔資產所有者標普500指數投資組合總額的1.2%，”她寫道。
這裏有幾個要點。其一：有可能某天蘭迪·温加滕來上班時説"我最重要的職責是保障工會成員的退休儲蓄安全，而他們舒適退休生活的最大威脅是特斯拉公司股票被高估了100%，所以我需要諮詢一些大型資產管理公司聽取意見，確保他們已做好盡職調查。“但人們難免懷疑背後另有動機：有人（我）猜測温加滕是反對馬斯克的所作所為——無論是政治立場、公開言行等方面——並希望他停止這些行為，或至少為此付出財務代價。她的動機本質上是政治或社會性的，而非財務考量。當然！也可能純粹出於財務原因。但我心存疑慮。
更宏觀地看這個問題，我常粗略地稱之為"萬物皆可證券欺詐”。關鍵在於美國公共生活中的許多爭論——那些"埃隆·馬斯克對政府的所作所為很糟糕"的論調——當被重新表述為"這對股東不利"時更具説服力。“這對股東不利"營造出價值中立、客觀冷靜的成本效益分析假象。如果你説"埃隆·馬斯克的政治立場很糟糕”，有人贊同有人反對，各方都會憤怒。但若將其轉化為關於股價估值和"保障工人退休金"的聲明，顯然人們仍會反對和憤怒，但至少能製造出你在討論其他事情的假象。
作為一名財經專欄作家，我欣賞這一傳統為我提供了大量寫作素材——如此多的糾紛都被包裝成關於受託責任和證券欺詐的爭論——但作為公民，我認為這很糟糕。
另一點是：假設你掌管先鋒集團或貝萊德，收到這封信後認真對待，召集頂尖分析師團隊説"我們能否重新評估特斯拉的估值？我剛收到一封令人擔憂的信”，你的分析師們重新建模並開展研究後彙報"她是對的，特斯拉實際每股價值135美元，我們之前小數點標錯了"。你問"天啊，這對我們投資組合有什麼影響？“他們回答"温加滕又一次完全正確：若特斯拉股價修正至合理價位，我們的基金將貶值1.2%"。這時你該怎麼辦？
你或許會想説"那就在市場發現前拋售所有特斯拉股票”，但你不能這麼做！5 你管理的是指數基金！特斯拉在指數成分股中，你必須持有！給指數基金經理發信説"請重新評估你投資組合中某隻股票估值"根本不合邏輯！指數基金的核心要義就是不關心成分股估值。
別賄賂你的審計師
核心矛盾在於：公司聘請會計師事務所審計財報，公司既是審計客户又掌握審計機構選擇權和付費權，並與審計方密切合作完成財報，但審計機構並不完全為公司服務。審計師應是資本市場的獨立守護者；若公司財報充滿謊言，審計師理應挺身而出説"這些欺詐性報表不能發佈"！公司不能以"我們付錢就是要無保留意見"來回應：審計機制絕非如此運作。公司雖是客户，但審計師向更高權威負責。
但這是一種巨大的矛盾，因為公司確實在向審計師支付費用，而審計師又與公司員工合作，試圖營造愉快的工作氛圍，因此審計師可能會為了取悦客户而勉強認可本不該通過的項目。關於如何應對這種矛盾，審計行業有許多職業規範，其中多數聚焦於避免瑣碎的次要利益衝突。（我們曾報道過普華永道因"員工配偶在支付應用Venmo持有現金餘額，而當時普華永道正在審計Venmo母公司PayPal"陷入麻煩的案例。）
反之，若審計師表示"無法認可這些賬目"時，你掏出一袋現金滑過桌面説"再考慮下"，這顯然不可取。以下是法庭文件中一份有趣的聊天記錄：
高管1：[已編輯]那個傢伙總是吹毛求疵…
高管2：能不能換掉[已編輯]？…
高管1：不行。[已編輯]絕不會妥協，他確實是頂尖審計師
高管2：但他太討厭了！
高管1：要不讓Michael Dees多塞點錢？他覺得這招總有效
高管2：哈哈哈……
千萬別在聊天記錄裏寫這個。這段對話出自彭博新聞關於Schur Flexibles收購糾紛的報道，這家奧地利包裝公司2021年被私募股權公司Lindsay Goldberg出售給B&C集團。“幾乎立即就暴雷了”，現正就收入虛增指控及責任歸屬展開激烈交鋒：
林賽·戈德堡的一位發言人表示：“舒爾柔性包裝公司的財務報表由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普華永道審計並簽署。” “B&C在接管舒爾前進行了詳盡的盡職調查，清楚該公司計算和報告息税折舊攤銷前利潤的方式，並基於對加速IPO流程帶來鉅額收益的預期，提出了高於市場估值的報價。”…
B&C稱完成收購後才得知真相。其在聲明中表示：“在林賽·戈德堡監管期間，舒爾的息税折舊攤銷前利潤和實際經營狀況存在嚴重虛假陳述。B&C相信肇事者將受到法律制裁，並將追回全部損失。”
邁克爾·迪斯曾擔任林賽·戈德堡管理合夥人及舒爾諮詢委員會成員。根據迪斯的宣誓證詞，他“對公司高管在該對話中的意圖毫不知情”，並稱“關於他賄賂審計人員的指控純屬捏造”。
孤獨的資本
如今這已是常識：實施欺詐時，不該給同夥發郵件寫着“哈哈我們正在搞欺詐”。儘管人們總這麼做（參見前文），但他們心知肚明不該如此。只是向同事炫耀欺詐行為的誘惑實在難以抗拒。
若你單槍匹馬實施欺詐呢？若無人可傾訴“看我們正在幹票大的”？或許你只能…給自己發郵件？在手機備忘錄寫下“所有欺詐都是我乾的”？或是錄段語音記錄罪行？這並非法律建議——你的律師肯定會説“別用電子設備記錄罪行”或“立刻停止欺詐”，但留存犯罪證據的衝動勢不可擋，你終究會按下錄音鍵不是嗎？
無論如何，這裏有一份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對一位名叫艾倫·布拉克(Alan Burak)的男子的執法行動文件。據稱，他通過虛假對沖基金從投資者處籌集了400萬美元，隨後"挪用了大部分投資者資金，包括支付信用卡賬單，其中涉及高端護膚品和成人訂閲服務費用等"，都是些常規操作。投訴文件中沒有包含任何懺悔郵件或短信，但有以下內容：
大約在2022年7月25日，當他的投資欺詐計劃正如火如荼進行時，布拉克錄製了一段音頻。在錄音中，他對自己進行了反思，似乎是在評估自己的業務和財務狀況，並設定了在未來幾個月"改進"自我的"目標"。
在錄音中，布拉克將Never Alone描述為一個虛假基金，沒有實際業務、沒有增長、也沒有真實的現金流或客户：“艾倫，你生活中發生了什麼？我精疲力盡。我感覺…我感覺每天都在失敗。我失敗是因為我是個騙子。我沒有真正的生意。我實際上是在偷別人的錢。我沒有業務。我沒有繳税。我完全沒有成長。我沒有真正的有限責任公司。我沒有真正的基金。我沒有真正的對沖基金。”
布拉克還多次承認，他通過交易賺錢的努力已經失敗，他在市場上只是"越虧越多"，並表示他的目標之一是"提高我的交易水平"。
即使在錄製這段錄音後，布拉克仍繼續挪用投資者資金。
想象一下自己是審閲那段錄音的SEC調查員。想象一下你是Burak，SEC説“請提交所有關於你對沖基金的文件”，而你回答“當然，我沒什麼可隱瞞的，都在這兒了”，然後交出了那段語音備忘錄。沒錯，他那個據稱是假的對沖基金名字叫“永不孤獨資本有限責任公司”。
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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