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任內天然氣如何成為美國最重要的出口商品——彭博社

插圖：Nico Brausch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由於美國對進口能源的貪得無厭，任何前任美國總統都不可能撕毀舊有聯盟並徹底改變二戰後的格局。但特朗普政府卻能倚仗一種日益關鍵的美國製造商品來施加前所未有的地緣政治影響力：液化天然氣。

根據彭博新能源財經的估算，美國在短短七年內從無足輕重的液化天然氣供應國躍居世界首位，並將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前半段將產能提升60%。到本年代末，全球運輸這種超低温燃料的油輪中將有近三分之一來自美國，這為特朗普實現其競選承諾的能源主導地位提供了最佳契機。

美國領跑全球

液化天然氣出口量（單位：公噸）

數據來源：彭博社

無論特朗普如何疏遠盟友，其非常規舉措都未削弱對美國產天然氣的需求。在他第二任期伊始，他試圖在沒有關鍵盟友（甚至烏克蘭）參與的情況下斡旋烏克蘭和平協議，對貿易伙伴加徵關税，並提出重塑中東的浮誇構想。歐洲、印度和日本領導人紛紛承諾將增購美國天然氣作為回應。“難以置信的是，美國總統在中東或歐洲大陸進行和平談判時竟無需擔憂進口能源問題，“紐約大學教授艾米·邁爾斯·賈菲表示，她教授能源與氣候金融課程，“這讓你能站在實力地位主導談判。”

特朗普頻繁提及他計劃，要大幅提升美國"液體黃金”——即頁岩油的產量，他指責拜登總統因擔憂氣候變化而壓制其生產。但美國原油產量今年僅將增長約2.9%，因為頁岩行業正等待開發未來的鑽井地點。標普全球數據顯示，美國最大油田二疊紀盆地最快可能在2028年（特朗普總統任期的最後完整年份）達到產量峯值，之後趨於平穩。同樣，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承諾將石油日產量增加300萬桶，作為其提振經濟的“3-3-3"計劃的一部分（該計劃還包括將財政赤字降至GDP的3%並維持3%的經濟增長），標普全球分析師拉烏爾·勒布朗表示，這一目標只有以包含天然氣在內的所謂"油當量"桶計算時才有可能實現。

上月停靠在中國煙台的一艘大型液化天然氣運輸船。圖片來源：Cfoto/DDP/Zuma Press"短期內石油產量可能不會顯著增長，“能源部長克里斯·賴特二月接受彭博電視採訪時表示。他稱，未來兩三年美國天然氣產量將"急劇"增長。或者如副總統JD·萬斯在賓夕法尼亞州競選活動中所言：“我們正坐在天然氣的沙特阿拉伯上，只需釋放它。“對於即將參加3月10日在休斯頓開幕的標普全球CERAWeek能源會議的全球頂級油氣高管和政府官員而言，這是個令人振奮的前景。

二十年前，若説天然氣將在美國外交考量中扮演比原油更重要的角色，這種想法簡直荒謬。千禧年之交，美國還面臨天然氣短缺。當時天然氣發電量不足全國總量的15%，被核能和煤炭遠遠甩在身後，美聯儲主席艾倫·格林斯潘甚至呼籲通過大規模擴大進口來彌補國內供應缺口。而21世紀初興起的水平鑽井和水力壓裂技術改變了一切。這兩項技術釋放了從北達科他州到新墨西哥州此前難以開採的油氣儲量。美國天然氣產量翻倍增長至每日逾千億立方英尺，如今支撐着全美41%的電力供應。

實際上，過去二十年頁岩氣供應增長如此迅猛，遠超國內需求，導致價格持續十年低迷，重創生產商利潤。該行業尋求更多天然氣應用途徑，包括在墨西哥灣沿岸建設塑料製造石化工廠。但終極解決方案是出口，尤其國際客户願意支付更高價格。歐洲需要俄羅斯供應的長期替代品，亞洲快速增長的經濟體需要燃料，而發達世界需要更多能源來滿足人工智能數據中心的需求。

越來越多的公司，包括切尼爾能源公司和Venture Global Inc.，競相建造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液化設施，以服務於海外市場。這些複雜的工廠能將天然氣冷卻至華氏-256度（攝氏-160度），將其轉化為液態，再由專用船舶運輸到海外，在那裏重新氣化。美國已有八處此類設施投入運營，另有三個正在建設中，還有幾個即將決定是否進行最終投資。特朗普還試圖為阿拉斯加一個長期停滯的液化天然氣項目注入活力。

位於路易斯安那州硫磺港的Venture Global液化天然氣出口設施。攝影師：朱莉·德曼斯基儘管拜登並非油氣行業的朋友，但在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他推進了特朗普首個任期內製定的液化天然氣議程。他表示，美國對歐洲的供應可以替代該地區從俄羅斯通過管道輸送的天然氣，有助於削弱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戰爭機器”。他説。荷蘭、法國和英國迅速成為美國液化天然氣的最大買家。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稱讚拜登是一個“可靠”的夥伴，並表示跨大西洋關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更團結”。

天然氣曾被視為過渡燃料，幫助世界在向清潔可再生能源轉型過程中逐步淘汰煤炭，但出人意料的是它至今仍佔據重要地位。這對應對氣候變化可能造成嚴重後果——若要在2050年前實現淨零排放，全球必須減少包括天然氣在內的所有化石燃料使用。“人們總説天然氣是橋樑燃料，“美國石油協會首席執行官邁克·索默斯表示，“現在很明顯，天然氣就是未來燃料。“該協會長期為油氣行業進行遊説。

過去五年美國天然氣均價為每百萬英熱單位3.55美元，較歐洲均價低約70%，這為美國經濟提供了重大競爭優勢，也支撐了拜登和特朗普推動製造業迴流的政策。“能源是所有經濟體的基礎，美國能以低廉成本自給自足並擴大全球出口，這是巨大優勢，“休斯頓能源研究諮詢公司Veriten合夥人阿爾瓊·穆爾蒂指出。相比之下歐洲已出現"明顯的去工業化趨勢”，德國尤為嚴重。

美國天然氣行業迅猛發展在拜登任期最後一年遭遇阻礙，當時政府為評估對氣候變化影響而暫停新LNG出口許可審批。特朗普上任首日便解除了禁令，對促使停批的氣候問題隻字未提。（同樣未被提及的還有特朗普政府能源部2019年試圖推廣的營銷術語——將美國液化天然氣稱為"自由氣體"以區別於俄中東供應，但該表述未能流行。）

越來越多的公司競相建造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液化設施，以滿足海外市場需求。攝影師：Bryan Tarnowski/彭博社該國在天然氣產量和出口方面的擴張與美國石油工業的現狀形成鮮明對比。儘管美國是全球最大的產油國，但它並未賦予特朗普像歐佩克及其實際領導者沙特阿拉伯的穆罕默德·本·薩勒曼那樣的地緣政治影響力。雖然美國目前每天生產約1350萬桶石油，比沙特多出約50%，但增長前景有限：低油價迫使生產商降低成本，並保留未來鑽井地點的剩餘潛力。但如果美國的天然氣行業如預期般持續增長，這種緩慢的增長可能並不重要。

目前依賴美國天然氣的歐洲幾乎沒有迴旋餘地。儘管烏克蘭對特朗普明顯同情普京感到憤怒，但其最大的私營能源公司正在與美國供應商談判一項為期兩年的液化天然氣供應合同。在美國大幅提高關税的威脅下，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承諾促進進口。日本、韓國和台灣地區正在考慮購買更多美國液化天然氣，以避免特朗普的關税並減少與這個全球最大經濟體的貿易順差。

特朗普的策略還可能導致一些關鍵買家流失。作為去年最大的液化天然氣進口國，中國已於二月對美國天然氣加徵報復性關税，以回應美國加徵的關税。這並非唯一風險。隨着美國眾多新工廠投產，分析師預計到本年代末市場將供過於求，可能導致價格下跌。即便如此，液化天然氣通常比煤炭更昂貴，也不如可再生能源清潔。正如中國所展示的，這兩種替代能源通常可以在國內生產，無需依賴進口。

“除非別無選擇，否則沒有政府願意依賴進口市場，“紐約大學教授邁爾斯·賈菲表示。她指出未來兩年左右各國可能別無選擇。“但我們正處於能源轉型的關鍵時期，十年後將會有其他選擇。美國天然氣的機遇窗口並非無限。"——與斯蒂芬·斯塔普辛斯基聯合報道閲讀下篇：特朗普承諾刺激經濟過熱 其震懾策略或產生寒蟬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