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關税圖表：股市崩盤如何衝擊華爾街投資者 - 彭博社
Denitsa Tsekova, Isabelle Lee, Vildana Hajric
標普500指數遭遇自2020年3月以來最慘烈的兩日暴跌，這場拋售潮抹去了超過5萬億美元市值。
攝影師：Michael Nagle/彭博社美國投資者階層——那擁有近全部股票的前10%人羣——正迅速接受其在特朗普貿易攻勢時代急劇衰落的新地位。從計算股票期權價值的公司高管，到億萬富豪對沖基金大亨，以及介於兩者之間的所有人，如今他們都不過是附帶損害。
特朗普上週引發的市場崩盤足以載入史冊。納斯達克100指數跌入熊市。美國股市總市值兩日內蒸發逾5萬億美元。大宗商品價格暴跌，公司債投資者瘋狂搶購違約保險合約。最劇烈的動盪發生在特朗普公佈一項關税計劃之後——該計劃激進程度超乎想象，對數十個國家徵收最高50%的關税，他聲稱這對確保美國長期繁榮至關重要。
這一切竟是在一位曾將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奉為其首任總統期間支持率標杆的人授意下發生的，全美金融界對此難以置信：為何會發生這種情況？他究竟在做什麼？
“多年來我已學會應對壓力，”理查德·斯坦伯格説道，“但凌晨四點醒來時，我仍會為這些事情輾轉難眠。”這位博卡拉頓Focus Partners財富管理公司的高級顧問表示，焦慮客户的來電從未間斷。他盡力安撫客户，但坦言自己對特朗普的做法感到沮喪——“非常沮喪”。“這缺乏深謀遠慮。”
在曼哈頓中城，基礎設施資本顧問公司CEO傑伊·哈特菲爾德同樣心緒難平，只是更多了幾分憤怒。“這簡直愚蠢至極。”他將特朗普當天在儀式上揮舞的大幅關税圖表稱為“死亡圖表”，看到時強壓怒火，只想着拋售風險資產。到週五收盤時，他已將管理的共同基金中約40%的高風險資產清倉。
4月2日，特朗普總統在白宮玫瑰園宣佈關税政策時手持關税圖表。攝影師：肯特·西村/彭博社無論特朗普的終極目標是什麼——是讓美國再次富裕，還是製造足夠混亂來激活凍結的房地產市場，抑或單純出於政治算計，認為主要由富人持有的虛高股市經得起修剪——在他第二任期開始三個月後，有一點已然明確：華爾街作為現代總統核心支持羣體的光環正在瓦解。
“這是一場五級警報的大火，”哈特菲爾德表示。“沒有任何理由挑起貿易戰。”
特朗普本人聲稱自己不為所動，他援引過去的説法稱市場震盪是必要之舉，旨在為全球貿易和美國鏽帶地區落魄工人伸張正義——這些工人正是將他再次送入白宮的最大功臣。據知情官員透露，私下裏他仍堅持與公開表態如出一轍的既定方針。
## 深度解讀
特朗普的報復性關税與未來走向
21:12
特朗普的注意力正日益轉向股票之外的資產：決定購房者利率的10年期國債，以及影響油價的原油。隨着股市暴跌，債券收益率與油價雙雙下挫。事後看來，為這些下跌歡呼或許顯得愚蠢——畢竟利率和油價下跌正是市場擔憂關税將引發經濟衰退和失業率飆升的表現——但特朗普週四回應市場崩盤提問時，仍急不可耐地表達了對這些下跌的欣喜。
次日清晨，當標普500指數再度暴跌時，特朗普正驅車前往西棕櫚灘高爾夫球場，他將在那裏度過大半天。即便政府其他官員對市場崩盤感到不安，他們也沒有表露出來。“放在長期走勢圖裏看，你甚至不會注意到"近期的市場下跌，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在週五發佈的專訪中對塔克·卡爾森表示，“當前市場波動更像是’七巨頭’的問題”——他指的是那組備受關注的大型科技股——“與MAGA無關。“對於經濟衰退的種種議論，他更是不屑一顧，週日他在NBC《會見媒體》節目中聲稱"沒有理由為衰退風險定價”。
‘七巨頭’公司遭遇重創
數據來源：彭博社
數據標準化處理，顯示2024年12月31日以來的百分比變化。
這場拋售是華爾街數週來揣測特朗普威脅言論嚴重性的最終爆發。Signum全球顧問公司分析師安德魯·畢曉普指出，迄今已有超過20項關税聲明發布，但多數並未落實。而週四週五兩天股市11%的暴跌讓華爾街意識到：要麼辯論時機已過，要麼武力恫嚇造成的損害已無法挽回。
哈特菲爾德的怒火主要指向貝森特，他認為這位財長未能阻止總統犯下重大政策錯誤。“我原以為他更有判斷力，“哈特菲爾德説，“實在令人失望。”
當然，特朗普仍可能改變主意，重新關注股市，尤其是當市場持續惡化時。儘管在一個人均淨資產最高的十個州去年全部投票支持賀錦麗的國家裏，忽視富裕階層對MAGA忠實信徒來説或許合理，但他在華爾街和加密貨幣圈確實擁有眾多盟友——這些人在上屆選舉中曾開出鉅額支票。股票本身也影響着經濟：富人持有大部分股票，其消費支出約佔全國總量的一半。
上週的暴跌使標普500指數較2月曆史高點下跌約17%，期間從戴爾科技到達美航空和星座能源等公司市值蒸發近半。市場恐慌指標——Cboe波動率指數上週五飆升至新冠疫情封鎖期以來的最高收盤水平。數十億美元的首次公開募股及其他交易被迫擱置。
關於特朗普為何能容忍如此劇烈的市場陣痛，各方解讀不一。最直接的解釋是，他及其團隊確實認為市場動盪是為恢復全球貿易公平（“讓美國再次富裕"口號中體現的理念）和重振製造業就業必須付出的微小代價。
“他們明確表示現階段不關心股市，認為富裕投資者終將安然無恙，當前全力聚焦於壓低10年期國債收益率——這也正是他們已成功實現的。“專業資本管理公司創始人兼CEO、資深加密貨幣投資者安東尼·龐普里亞諾表示。
特朗普多次建議對市場波動保持耐心，他表示，一旦恢復平等的貿易地位，隨之而來的反彈將使這些波動相形見絀。
在中國通過反擊特朗普的關税措施升級貿易戰後，投資者繼續撤離美國股市。攝影師：Michael Nagle/Bloomberg“投資者可以理解特朗普總統的長期目標，即試圖將製造業帶回美國，試圖增加收入以抵消潛在的減税，並保護出於國家安全原因而受到重視的行業，”瑞銀資產管理多資產策略主管埃文·布朗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但與此同時，人們也意識到這將帶來很多痛苦。對市場、消費者和本國企業都是如此。”
許多觀點認為，無論是否有新關税，股市都到了該調整的時候。根據一項關鍵指標，近年來標普500指數的估值已高於互聯網泡沫以來的任何時期。而且，正如貝森特所指出的，即使上週股市暴跌，市場回報率看起來仍然強勁。過去十年間，年回報率仍保持在10%左右或更高。
“過去幾年股市的大幅上漲和寬鬆的金融條件為特朗普提供了緩衝，”摩根大通資產管理公司投資組合經理普里婭·米斯拉表示。“儘管上個月的情況很殘酷，但我們只是回到了2024年5月的水平。”
此次拋售伴隨着國債收益率顯著下降和油價走低，這也構成了一個寬鬆的理由，即特朗普和貝森特可以接受市場波動——它懲罰富人，同時減輕非華爾街工作人羣的壓力。“近半數美國人未涉足股市，他們可能實際上樂於看到利率下降，“城堡證券美國通脹部門主管達勒姆·阿布裏克表示。
但華爾街普遍認為風險在於：利率下跌是經濟衰退的前兆，更糟的是，長期回報可能永遠不會出現。“這絕對是糟糕透頂的經濟政策，“哈特菲爾德評價道。
貝森特部長在玫瑰園宣佈關税政策後離場。攝影師：吉姆·洛·斯卡爾佐/EPA/彭博社頗具諷刺的是，就在數月前特朗普似乎還準備在第二任期與華爾街建立更緊密聯繫——他聘用了對沖基金經理貝森特和銀行家霍華德·盧特尼克，並將加密貨幣列為新政府的明確優先事項。比特幣在突破10萬美元大關後，也被捲入了這輪大規模拋售潮。
彼得·奇爾等眾多市場專業人士曾對特朗普迴歸充滿期待。這位學院證券宏觀策略主管希望減少繁文縟節、保護戰略產業並推高市場。他特別關注特朗普針對石油公司的“鑽探吧，寶貝”計劃，這一政策導向促使奇爾建議客户關注能源企業。
隨着原油價格暴跌使鑽探公司成為受創最嚴重的股票之一，這一策略在他面前徹底失敗。美國頁岩油氣領域的龍頭企業，如鑽石背能源公司（Diamondback Energy Inc.）、德文能源公司（Devon Energy Corp.）和阿帕奇公司（APA Corp.）近期交易日均錄得超過20%的跌幅。
“我不得不放棄所有這些，結果被困在這裏，“Tchir説。“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壓力巨大的世界裏，你甚至不敢去上廁所，因為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