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日本關税謬論——彭博社
Gearoid Reidy
積習難改。
攝影師:Kiyoshi Ota/彭博社
日本首相石破茂正在組建一個團隊,以與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達成關税協議。此前,兩人在週一通了電話,而這一天是近期東京股市表現最糟糕的日子之一。但在幕後,石破茂一直表示,他不知道需要與誰溝通才能讓他的美國同行明白道理。
考慮到美方最近的言論,這並不難理解。就以特朗普最喜歡談論的一個話題——汽車銷售為例。
“豐田向美國銷售了100萬輛外國製造的汽車,而通用汽車在日本幾乎一輛都沒賣出去,”特朗普上週在闡述他的關税政策時説。“福特賣得很少。我們的公司都不被允許進入其他國家,”他補充道,並抨擊了東京和其他國家所謂的“非貨幣限制”。在與石破茂通話後,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再次強調了這一點,稱“他們不買我們的車,但我們卻買了他們數百萬輛!”
彭博社觀點關税壁壘下的生活並不輕鬆如果美國成為經濟孤島,為何還要購買美元?原子彈為大學經費之爭埋下伏筆高校資金應推進改革而非削減其副幕僚長斯蒂芬·米勒在X平台上的發言更為尖鋭。“為什麼美國街道充斥着歐洲和日本的汽車,而他們的街道卻看不到美國車?“他質問道。在後續推文中,他聲稱日本等國"對美國汽車關閉市場,卻讓他們的汽車充斥我們的市場”。
通用和福特在日本銷量極低確屬事實——通用上月財年僅售出約1000輛,福特不足200輛。但將之歸咎於不公平貿易行為的觀點不僅錯誤,更是經久不衰的謬論。
早在特朗普時代之前,日本對進口汽車徵收的關税就低於美國2.5%的標準。低多少?事實上是零——東京自1978年起就未對汽車進口徵收關税。該國過去確實存在貿易壁壘,但這些障礙多年前就已消除。隨着其他阻礙陸續破除,美國對市場準入的抱怨讓幾代日本議員困惑不已。究其根源,其實非常簡單:美國汽車不夠好。
美國車企根本未能生產符合當地偏好的車型。日本消費者需要兼具卓越安全性、可靠性和超高性價比的緊湊型節能汽車。且不説美國廠商,就連多數本土車企都難以滿足這些要求,這正是豐田汽車能佔據該國半壁江山的原因。
此外,日本汽車銷量的整整三分之一是輕自動車——這種配備小排量發動機的超輕型車輛享受更低税率。這類車型美國製造商甚至從未生產過。與此同時,最受歡迎的美系車對日本道路和停車位而言實在過於龐大。長期佔據美國銷量榜首的福特F-150某些版本,其誇張尺寸甚至無法憑普通駕照在日本合法駕駛。
日本街頭其實常見進口車身影——只要它們能提供本土廠商無法企及的特色。這正是外資品牌主導豪華車市場的原因:梅賽德斯-奔馳集團去年在售超5萬輛,寶馬集團與大眾集團同樣表現亮眼。歐系車已樹立高端形象,而美系車卻揹負着品質欠佳的名聲。這種偏見本可通過努力扭轉,但美國車企鮮有作為。特斯拉或許是個例外,其車型在富人區日漸常見,不過該公司未公開具體銷量。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從米勒這類抱怨來看,以反對多元化、公平性和包容性等所謂"覺醒"政策著稱的特朗普政府,似乎並不追求機會均等——而是要求結果平等的"公平”。
汽車或許是"市場封閉論"最持久的例證,但絕非孤例。特朗普曾借批評美日安保同盟時暗諷日本消費者偏愛國產電視:“如果我們遭襲,日本根本不必援助,他們大可以坐在索尼電視機前觀戰”,他於2019年如此表態。
但這一刻板印象已不再適用:如今,日本市場超半數售出的電視機都產自中國。曾因質量低劣遭嘲笑的這些品牌,正以極高的性價比贏得本土消費者。索尼的國內市場份額已暴跌至第四位,不足10%,市場主導權被海信家電集團和TCL科技集團牢牢掌握。
手機市場曾有過類似劇情。2000年代初,沃達豐集團短暫進軍日本市場時,其高管對消費者未受吸引感到困惑——這套策略在其他國家屢試不爽。當時的評論家們常將原因歸結為對日製設備非理性的愛國偏好,卻不願承認沃達豐根本未能理解本土審美。幾年後,當蘋果公司用iPhone取代幾乎所有本土手機供應商時,這種論調便不攻自破——15年後的今天,儘管日元貶值導致蘋果設備價格畸高,其仍佔據着50%的市場份額。
當深入探究高管和政客們常説的"非正式壁壘"或"非貨幣性限制"時,你會發現本質是對區域市場競爭激烈的無奈——對手更敏捷,更懂那些深奧的本地偏好。消費者極其挑剔,其選擇常與國際潮流背道而馳,這在文化根基與西方迥異的大型發達經濟體中實屬正常。
但從華特迪士尼公司到路威酩軒集團,從麥當勞公司到TikTok,日本消費者對購買外國品牌毫無牴觸。關鍵在於這些企業數十年來持續努力迎合當地口味。至於石破茂能否用這套説辭説服特朗普——或者説理性論證是否真能奏效——則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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