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困境的美國公交機構現在亟需避免削減服務——彭博社

一名通勤者在費城登上SEPTA公交車。

攝影師：漢娜·貝爾/彭博社鋼鐵之城的公交乘客正面臨焦慮時刻。

面對巨大的預算缺口，匹茲堡區域交通系統的領導人警告稱明年可能實施嚴厲的服務削減。該機構100條公交線路中，41條將被取消，57條將延長候車時間。PRT公交車和列車將在晚上11點前停運，沙勒和哈里森等郊區城鎮將完全脱離交通網絡。倡導組織"匹茲堡公共交通聯盟"稱這些擬議變更是"災難性的"。

彭博社城市實驗室紐約市交通系統逐步解決地鐵逃票問題紐約擁堵費第一季度籌集1.59億美元布林莫爾大學紀念廣場追溯黑人歷史足跡洛杉磯因預算問題被標普降級至AA-不僅匹茲堡如此。從堪薩斯城到聖地亞哥再到密歇根州薩吉諾，各地交通系統都在考慮大幅削減服務，因為它們面臨着成本上升、疫情時期援助耗盡以及乘客量仍低於疫情前水平共同導致的日益擴大的赤字。

若實施此類服務削減，公交系統可能在未來數年乃至數十年內舉步維艱。原因在於：服務質量惡化將迫使連低收入乘客也不得不購置汽車，加重其經濟負擔，同時加劇區域擁堵和污染。

“一旦買了車，即使公交服務恢復，人們也不會再回歸地鐵或巴士，“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城市規劃學教授邁克爾·曼維爾表示。

面對嚴峻財政挑戰，交通部門工作人員、董事會成員及政府官員目前並無良策，尤其聯邦政府對其困境漠不關心。但削減服務應是最萬不得已的選擇。

服務縮減始終是美國公交系統的痼疾。一個世紀前隨着汽車普及，私營電車公司受制於禁止票價上漲的地方法規——即便為應對通脹的調價也被禁止。當客流量減少導致收入下滑時，電車公司通過關閉線路、降低班次來壓縮成本。更長的候車時間與萎縮的線路網絡，使留存乘客更易被購車誘惑。隨着這些乘客逐漸棄用公交，票箱收入減少引發新預算赤字，進而迫使更多服務削減，如此循環往復——即便20世紀中葉公共部門接管搖搖欲墜的公交公司後，這一惡性循環仍在持續。

如今，僅有紐約、波士頓和舊金山等少數高密度大都市的公共交通服務相對完善，更重要的是——在這些地方開車成本高昂且不便，以至於許多買得起車的人仍不願頻繁使用私家車。但這類地區屬於例外。在美國大部分地區，由於駕車便利而公交服務匱乏，開車通勤成為絕對優勢選擇。那些仍乘坐公共交通的羣體，通常並無其他輕鬆替代方案。

數十年前，交通專業人士開始稱這類乘客為"被動乘客”。正如歷史學家尼古拉斯·達根·布魯姆在其著作《美國公交大災難》中所寫，這個不雅的術語描述的是"因年齡過大、過小、經濟拮据或身患殘疾而無法駕駛汽車的人羣”。

研究者現已意識到這個稱謂具有誤導性。“過去20年的研究表明，沒有誰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完全被動，“曼維爾指出。即使在預算有限的乘客中，隨着公交服務質量下降，“總有一部分人會設法購買汽車”，通常是通過在其他方面痛苦地縮減開支。

對公交機構而言，常客湊錢買車無異於災難。“當家裏有了車，乘坐公交的頻率就會大幅降低，“曼維爾解釋道。他2018年共同撰寫的研究報告顯示，南加州公交客流量下降的主因是汽車保有量上升，尤其是在原本更傾向乘坐公交的移民和低收入羣體中。

與服務削減相比，票價上漲不太可能促使出行方式轉變。“在邊際效應上，當交通成本增加時人們會減少出行次數，“曼維爾説，但沒有明確證據表明他們會因此購買汽車。基礎算術能解釋其中緣由：若乘客每小時時間價值為15美元，早晚通勤各多等15分鐘相當於損失7.5美元，這遠超過公交車票即使大幅上漲1美元的成本。

這些計算對於通常富裕的交通委員會成員（其中部分人從未乘坐過公交或地鐵）可能不夠直觀。但當委員會面臨運營預算短缺時——這些預算來自票款及州政府/地方財政撥款——此類考量應成為決策依據。儘管美國許多城市客流正逐步 回升，但絕大多數交通系統的乘客量仍低於疫情前水平。

與此同時，通貨膨脹和勞動力市場緊張推高了人員及維護成本。疫情期間聯邦政府通過緊急撥款暫時緩解了機構壓力，但這些資金已耗盡。特朗普政府與國會不太可能再次施以援手。

在邊緣地帶，交通機構可以通過推遲維護或限制招聘等措施來控制成本。例如，今年早些時候，新澤西交通官員承諾在不縮減服務的情況下將支出減少5%。但更大幅度的削減需要更激進的舉措。

理想情況下，新的州、地區或地方資金的湧入可以縮小預算缺口，使交通系統至少能維持目前提供的服務。去年，賓夕法尼亞州州長喬什·夏皮羅重新分配了1.53億美元的聯邦公路資金給該州的交通系統，這使得費城區域交通網絡SEPTA填補了嚴重的財政短缺。但現在SEPTA面臨2.13億美元的新赤字，機構工作人員表示，這可能會迫使系統45%的服務被削減。

如果沒有新的公共支持，交通委員會將別無選擇。在堪薩斯城，其公交系統在2020年實行免費乘車時成為頭條新聞，交通領導人考慮過取消40%以上的路線以填補1.13億美元的赤字；現在他們希望通過恢復公交車票價並取消IRIS（一種公共提供的微交通服務，其每位乘客的成本是標準公交車的十倍）來限制削減。這些舉措至少可以部分保護現有服務，減輕對當前乘客的影響以及對長期乘客量的潛在損害。

當被問及是否看到任何樂觀的理由時，曼維爾只能指出一個明顯好壞參半的福音：特朗普政府對進口汽車和汽車零部件徵收的25%關税將阻止部分公交乘客轉向自駕。“如果你現在正在削減服務，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免受乘客流失的影響，“他説。“買車並不容易，而且會越來越難。"二手車價格已經在上漲。如果這種趨勢持續下去，其相對較高的價格——再加上比十年前高出許多的叫車服務費用——至少可以阻止一些不滿的公交乘客在服務削減時購買汽車。

然而，如果交通管理者認為缺乏負擔得起的替代方案會讓現有乘客繼續忍受日益惡化的服務，那他們就是在玩火。最終，忍無可忍的乘客會達到臨界點，找到另一種出行方式——很可能是開車。到那時，這些乘客很可能就永遠流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