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通頻道與成人游泳頻道在扎斯拉夫與流媒體夾縫中求生存——彭博社

插圖：尼羅·佩羅內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八月的一個夜晚，一羣動畫師身着《碟中諜》風格的黑色裝束，步行穿過加利福尼亞州伯班克的街道。晚上十點左右，團隊抵達目的地——一間令人不安地靠近當地警察局的廢棄辦公室。數十年來，這棟建築曾是卡通頻道繁忙的工作室，但如今卻與多數有線電視業一樣陷入困境。直到不久前，這裏還是年輕動畫師們夢想將作品推向世界的地方。如今它空置陰森，成為華納兄弟公司席捲卡通頻道的殘酷成本削減的又一見證。

在人行道上，動畫師們迅速架起發電機、投影儀和裝有視頻循環軟件的筆記本電腦，按下播放鍵。接下來的幾分鐘裏，一段動畫短片在建築外牆上循環播放：一隻巨大的虛幻手握鉛筆擦掉了樓頂的“卡通頻道”字樣，接着試圖抹去附近逃跑避難的工人。短暫追逐後，一羣同事團結起來共同推開了這個危險的執筆人。影片以直白的標語結束：“親愛的製片公司：不要抹殺動畫工作崗位！”

伯班克的卡通頻道工作室。攝影師：AaronP/Getty Images該團體在網絡上傳播這段視頻，為不斷增加的反映美國動畫產業現狀的作品添磚加瓦。在這個行業中，失業憂慮高漲，新系列稀缺，海外外包氾濫，對人工智能的焦慮普遍存在。在網絡評論中，大部分憤怒指向了華納兄弟探索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大衞·扎斯拉夫，自從他策劃了2022年華納媒體與探索公司風雨飄搖的合併後，他已成為好萊塢的常被攻擊目標。探索公司以低成本真人秀和犯罪劇聞名，而動畫領域則毫無建樹。

在扎斯拉夫的領導下，大規模削減震撼了合併後公司的動畫資產。除了關閉老卡通頻道工作室外，華納兄弟還退出了幾部幾乎完成的動畫電影的上映計劃，包括備受尊敬的動畫導演格恩迪·塔塔科夫斯基的《Fixed》（後來被Netflix接手）；它關閉了Boomerang網絡的獨立動畫流媒體服務；關閉了位於奧斯汀的子公司Rooster Teeth，該子公司製作了幾部受歡迎的動畫網絡系列；並從公司的流媒體服務Max中移除了許多動畫電影、經典的《樂一通》節目和卡通頻道節目。在這些變動中，#RIPCartoonNetwork開始在X上流行，而動畫迷們在YouTube上傳播#FireDavidZaslav的標籤。“探索公司進來後，情況迅速惡化，”羅伯特·阿爾瓦雷斯説，他是一位退休的動畫師，從90年代中期到2023年參與了卡通頻道的熱門節目製作。

2022年，大衞·扎斯拉夫在紐約某活動的紅毯上行走。攝影師：尼娜·韋斯特維爾特/蓋蒂圖片社8月，華納兄弟宣佈將計提91億美元減值，對其傳統電視網絡進行資產減記，這些網絡除了探索頻道和卡通網絡外，還包括美食網、TBS和TNT。華納兄弟並未公佈各頻道的具體財務表現，但卡通網絡的困境無疑是整體下滑的原因之一。根據標普全球市場財智的估算，卡通網絡及其面向成人的衍生動畫品牌Adult Swim的年廣告收入從2014年的6.683億美元暴跌至去年的1.337億美元。

卡通網絡品牌在流媒體領域的生存前景同樣不容樂觀。幾年前，該網絡高管曾將Max平台吹捧為卡通網絡發展的必然下一步。但自五年前推出以來，一系列節目失誤加上YouTube日益激烈的競爭，導致Max平台始終未能成為年輕觀眾的首選。視頻廣告公司PreciseTV數據顯示，近期只有13%的10至12歲觀眾在Max上觀看節目，而Hulu、Disney+和Netflix的這一比例分別為32%、57%和72%。在學齡前觀眾羣體中，Max的數據更為慘淡。該公司近期決定兒童節目不再作為Max戰略的核心部分，這為卡通網絡的未來蒙上更深的陰影。

麥克斯失去了孩子們

兒童狂看以下節目的比例

來源：Precise.tv

卡通頻道的困境發生在一個動畫整體上可以説從未如此受歡迎的時期。從《狗男人》和《頭腦特工隊2》到《超級馬里奧兄弟大電影》，動畫電影繼續統治着票房。《布魯伊》——一部卡通頻道高管曾試圖授權但未成功的澳大利亞卡通系列——已成為Disney+的巨大成功。而像《小豬佩奇》和*《可可瓜》*這樣的動畫節目在Netflix上經常吸引大量年輕觀眾。根據傑富瑞金融集團的研究，全球動漫市場預計將從2024年的342億美元增長到2030年的601億美元。當然，許多動畫迷仍然希望卡通頻道品牌有機會再次繁榮。

華納兄弟倫敦高管凡妮莎·布魯克曼負責該品牌在海外的發展，她表示卡通頻道在海外有強大且不斷增長的影響力，公司正在“加大”對Adult Swim偏向成年觀眾的節目的投資，這更符合Max當前的戰略。（華納兄弟動畫負責人扎斯拉夫和山姆·雷吉斯特，現在負責卡通頻道工作室及其減少的節目製作，都拒絕接受《彭博商業週刊》的採訪。）布魯克曼將網絡上對卡通頻道削減的憤怒歸因於對其最初作為與日本最受尊敬的動畫工作室齊名的尖端動畫引擎時期的懷舊。她説她對卡通頻道當前的方向感到樂觀。“這可能不是粉絲們記憶中的樣子，”這位高管説。“但它並沒有消亡。”

比利和曼迪的陰森冒險插圖：Niro Perrone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泰德·特納創辦CNN約十年後，他萌生了一個新有線頻道的構想——全天候播放動畫片，而非僅限於週六早晨或放學時段。1991年他收購了漢納-巴伯拉制作公司，這家公司擁有《史酷比》《瑜伽熊》《摩登原始人》《傑森一家》《藍精靈》等經典系列動畫的寶庫。次年，他創立了卡通頻道（Cartoon Network），初期覆蓋約200萬美國家庭。

從數千集動畫中篩選每日播出內容的棘手任務，主要落在了一位名叫邁克·拉佐（Mike Lazzo）的流行文化狂熱愛好者肩上。在卡通頻道亞特蘭大辦公室，拉佐的形象令人過目難忘：金色及肩長髮、頑皮的眼神和奇特的着裝（包括釣魚帽和蘇格蘭短裙），他更像新浪潮搖滾明星而非企業中層管理者。拉佐帶領的小團隊在調整頻道排播時深入研究競爭對手。90年代初，評論界熱議薩姆納·雷石東（Sumner Redstone）的兒童頻道尼克國際（Nickelodeon）及其兩部上升期熱門作品《淘氣小兵兵》與《萊恩和史丁比》。拉佐團隊最終認為，卡通頻道不應只重播漢納-巴伯拉的老片，更應制作原創內容。“我們去找泰德説’撥點錢給我們做原創’"，拉佐回憶道，“結果直接被轟出了辦公室。”

邁克·拉佐。攝影師：伊恩·懷特/科比斯/蓋蒂圖片社誠然，拉佐的團隊在此類嘗試上毫無經驗。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聰明的點子和一些證明製作水平的基本依據。當時娛樂界正為深夜喜劇節目的戲劇性事件着迷。1992年，約翰尼·卡森從《今夜秀》退休，引發了一場激烈的接班人之爭。同年夏天，HBO開始播出《拉里·桑德斯秀》，這部對深夜脱口秀的惡搞作品巧妙借用了現實世界中權力鬥爭的熱度。評論家們為之傾倒，拉佐也不例外。

卡通頻道團隊決心效仿。在預算極其有限的情況下，他們拼湊出了一檔由太空幽靈（一位身披斗篷、能用激光拳打擊星際犯罪的1960年代漢納-巴伯拉動畫角色）主持的脱口秀惡搞試播集。通過將這位經典卡通英雄的片段與當代現實名人（如喜劇演員胡蘿蔔頭和比爾·奈"科學小子”）的電視畫面拼接，他們成功復刻了好萊塢脱口秀的標誌性話術。特納被這種動畫與真人明星的詭異混搭所震撼，為《太空幽靈海岸到海岸》亮起綠燈——該劇後來以11季的佳績贏得評論界推崇——並同意資助更多系列劇集。

*太空幽靈海岸到海岸。*圖片來源：Alamy多年來，美國動畫片一直陷於平庸之中。在1980年代的大部分時間裏，從《變形金剛》到《特種部隊》等基於玩具系列的節目充斥電視頻道。卡通頻道團隊認為，這些以商品驅動的節目缺乏動畫早期那種野性的創造力——在那個由特克斯·艾弗裏和查克·瓊斯等天馬行空的導演主導的狂野時代。他們一致認為，是時候重新擁抱以創作者為核心的製作方式了。

1994年，卡通頻道宣佈將與同屬母公司的漢納-巴伯拉合作，贊助一個新的“短片”計劃。通過公開徵集，將選出48部時長6至7分鐘的動畫短片，在頻道播出。其中最優秀的作品將被開發成系列劇集。很快，這一短片計劃催生了一批深受小學生和年輕成年人喜愛、經久不衰的熱門劇集，包括：塔塔科夫斯基創作的《德克斯特的實驗室》，講述一個擅長製造混亂的科學天才；範·帕蒂布爾創作的《強尼·布拉沃》，描繪一個自戀的傻瓜的約會糗事；以及克雷格·麥科拉肯創作的《飛天小女警》，講述三個早熟的小不點超級英雄的故事。

隨着卡通頻道的發展，其員工搬進了特納廣播中心——位於亞特蘭大一個鄉村俱樂部舊址的辦公室。在那裏，拉佐的團隊過着校園怪咖般的生活。他們設立了年度“維爾瑪日”來致敬《史酷比》中那個書呆子氣的女主角。每年愚人節，他們都會對觀眾搞惡作劇，比如安排全天候連播1940年代那部離經叛道的《瘋松鼠》。參加動畫展會時，他們會帶回各種戲服，扮成怪物和反派在辦公區招搖過市。

隨着時間的推移，拉佐團隊頑皮不羈的精神逐漸定義了卡通頻道的品牌形象，大批熱愛荒誕主義的動畫迷們如飢似渴地吸收着他們呈現的每一部作品。很快，卡通頻道便躋身有線電視收視率前十名。雖然該頻道從未孵化出像尼克兒童頻道《海綿寶寶》那樣現象級的爆款，但它持續輸出了多部邪典經典：塔塔科夫斯基的《武士傑克》、潘德頓·沃德的《探險活寶》、約翰·迪爾沃斯的《膽小狗英雄》以及麗貝卡·舒格的《史蒂芬宇宙》。這些作品培養的忠實觀眾最終會探索卡通頻道更廣闊的宇宙。“主要是兒童看動畫片，但成年人也看動畫片，“特納後來在接受電視藝術與科學學院採訪時説，“在普通晚間時段，收看卡通頻道的成年觀眾比CNN還多。”

德克斯特的實驗室。插圖：尼羅·佩羅內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1996年，當兼併浪潮席捲有線電視行業時，特納將公司賣給了早已深諳動畫業務的娛樂巨頭時代華納。華納兄弟動畫公司作為好萊塢備受尊敬的製片廠，孕育了兔八哥和達菲鴨等經典角色。隨着合併推進，時代華納宣佈將關閉位於洛杉磯的漢納-巴伯拉制片廠——卡通頻道少數原創節目的製作基地——並將所有人員遷至鄰近的同一屋檐下。這些創作者們將與他們的企業表親們並肩工作。

很快，兩種文化就難以融合。華納兄弟動畫大多致力於為新一代觀眾精心重啓其經典角色，而卡通頻道則專注於用極低成本從零開始打造全新宇宙。時代華納內部一些質疑者曾質疑卡通頻道的策略——為何不直接開發基於現成兒童IP的節目？“我記得90年代和廣告銷售部門爆發過激烈爭執，他們總想播出玩具類節目，“拉佐回憶道，“我們成功抵制了這種傾向，堅持聚焦原創內容。”

到2000年，卡通頻道高管終於在伯班克建立了專屬動畫工作室。為營造歸屬感，管理層向新入職的動畫師發放噴漆罐。很快，主樓梯間就佈滿了色彩斑斕的塗鴉壁畫。與熒幕品牌如出一轍的玩樂精神在此生根發芽：每層樓都設有特色美食站——汽水噴泉機、糖果自助餐，甚至煎餅工作台。卡通頻道工作室奉行創作者核心制：新劇集開發時，藝術家會站在故事板前親自構建劇情脈絡、撰寫對白並打磨笑點。“我們賦予創作者極大自主權，相信他們會善待作品，“早期從尼克國際兒童頻道跳槽至卡通頻道的創意總監琳達·西緬斯基説，她如今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授動畫史課程。

當時，該電視台約三分之一的觀眾是成年人而非兒童，這一受眾結構深刻影響了其節目製作策略。尼克兒童頻道(Nickelodeon)全力聚焦小學生羣體，而卡通頻道的創作者們則致力於打造更前衞、更復雜的敍事，以吸引從青少年到大學生更廣泛的受眾羣體——本質上，任何熱愛動畫的人。“我們常這樣解釋：‘我們瞄準的是心理畫像，而非人口統計特徵，’“西緬斯基説道。由此誕生的作品，從麥克斯韋·阿託姆斯的《比利和曼迪的陰森大冒險》到C.H.格林布拉特的《美食總動員》，往往充滿荒誕喜劇色彩，充斥着滑稽鬧劇、無厘頭笑料和超現實氛圍。“迪士尼就像班裏坐在前排舉手發言的好學生，“西緬斯基比喻道，“尼克頻道是坐在中間講笑話的調皮鬼，而卡通頻道則是後排那個用紙團打人的搗蛋分子。”

幾乎一夜之間，這個工作室就成為吸引動畫新秀的強大磁石，許多剛從藝術學院畢業、創意爆棚的年輕人紛至沓來。前卡通頻道動畫師透露，薪資雖不豐厚，但創作發展機遇無可匹敵。新人會被納入學徒體系，能讓二十出頭的新手迅速蜕變為穩重的節目製作人。公司鼓勵每位員工提交劇集創意，最終入選的企劃大多來自這些年輕團隊。

與此同時，這個全天候動畫頻道正面臨持續的商業挑戰。多數廣告商不願購買兒童入睡後的夜間時段廣告位。因此2001年，卡通頻道宣佈將夜間部分時段改造為新節目區塊，每週兩晚從10點開始面向成年觀眾播出，這個板塊被命名為"成人游泳”(Adult Swim)。

Adult Swim頻道以顛覆性的原創內容混合播放其他頻道的不敬動畫重播為特色，包括馬特·格羅寧的*《飛出個未來》和塞思·麥克法蘭最初在福克斯播出的《惡搞之家》*。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成功的深夜節目配方——正如大批大學生很快能證明的那樣——尤其適合搭配宿舍裏的水煙筒消遣。廣告商對此趨之若鶩。

在亞特蘭大一座前地毯工廠內（與特納原總部隔高速公路相望），Adult Swim建立了名為"威廉街"的第二工作室，批量生產古怪營銷廣告和一系列荒誕新節目。據要求匿名討論非公開信息的公司財務知情人士透露，到2010年代，這個雙頭頻道年銷售額已達10億美元左右，利潤約5億美元。回顧過往，前高管們表示從卡通頻道可觀利潤到艾美獎累累碩果，所有成功的關鍵在於自主權。他們認為若沒有華納兄弟動畫給予的充分自由度，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

《約翰尼·布拉沃》插畫：Niro Perrone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大衞·扎斯拉夫——這位擅長雜耍式頻繁提及名人的能手——當時剛開始為他新建立的媒體帝國造勢。2022年4月26日，就在幾周前，電信巨頭AT&T公司結束了其坎坷短暫的好萊塢之旅，將卡通頻道母公司華納傳媒拆分並與探索頻道合併。首次以新CEO身份參加季度財報電話會議的扎斯拉夫，盛讚公司旗下眾多知名藝人與資產，先後點名奧普拉·温弗瑞、《哈利·波特》、《足球教練》、《蝙蝠俠》、《權力的遊戲》、奇普與喬安娜·蓋恩斯夫婦、《亢奮》、《鍍金時代》、《90天未婚夫》、奧運會、美食頻道、《生活大爆炸》、樂一通動畫以及被他稱為"真正聲譽資產"且提及多達17次的CNN。但全程未提卡通頻道或Adult Swim半字。

在AT&T掌控的歲月裏，卡通頻道的輝煌已蒙上陰影。2020年HBO Max上線前夕，AT&T誓言打造能與Netflix正面對抗的流媒體平台，策略之一便是大量投入原創內容，包括兒童劇集。起初，卡通頻道員工以為管理層將主導這場戰役。然而他們卻被大幅邊緣化。為給新應用造勢，HBO Max高管在更廣闊的市場蒐羅基於傳統、穩妥IP的兒童節目——他們不僅重金購得《芝麻街》流媒體版權，還從華納兄弟動畫公司獲得了重啓版《樂一通》系列的最新作品，甚至專門為艾摩打造了一檔新脱口秀。

與此同時，擅長低成本原創兒童節目的卡通頻道工作室卻近乎停滯。AT&T暗中籌劃重組，數月後將該工作室重新併入華納兄弟動畫公司——這實質上恢復了數十年前那個令人不快的舊體制。感到被冷落的團隊成員紛紛離職，包括退休的拉佐。

2020年春季，當AT&T最終推出HBO Max（後更名為Max）時，訂閲量慘淡。“定價過高，熱度不足”，行業分析師邁克爾·內桑森在應用上線數日後指出，連他自己的孩子都對其毫無興趣。這家坐擁三大知名動畫工作室和全球最龐大卡通片庫的公司，竟未能激發年輕觀眾的熱情。“昨天根本沒孩子跑來跟我説：‘爸爸，現在該訂HBO Max了’。”

扎斯拉夫如今正面臨新公司成本激增和現金流枯竭的困境，他實施了一項涉及華納兄弟所有業務部門的數十億美元成本削減計劃。這一舉措尤其激怒了創意工作者，包括那些覺得自己比真人影視同行更容易成為裁員目標的動畫師們。例如當特納經典電影頻道遭遇裁員時，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和馬丁·斯科塞斯立即與扎斯拉夫進行視頻會議，最終為這個備受珍視的老電影頻道爭取到一些讓步。但誰又會來拯救卡通頻道呢？

動畫行業的明星並非知名演員或能言善道的導演，而是一羣虛構角色——大多是擬人化的動物和呆萌的怪胎，這些角色連基本執行能力都成問題。武士傑克和甘寶可沒法直接闖進老闆豪宅，邊喝雞尾酒邊説服其保護預算，更別説給老闆侄子簽名了。動畫師們很可能要倒大黴了。

2023年，華納兄弟宣佈將關閉位於伯班克的卡通頻道工作室總部，將剩餘員工遷入幾英里外由弗蘭克·蓋裏設計的"冰山"辦公樓。這個頻道所剩無幾的珍貴自主權就此終結。工作人員到來後，粉刷覆蓋了樓梯間珍貴的塗鴉牆繪，拆除了建築立面的卡通頻道標識。強尼·布拉沃的創作者範·帕提布爾最後回去看了一眼，心情無比低落。“真的太令人難過了，“他説。

去年秋天，卡通頻道開始播放《巴尼的世界》，這部甜膩膩的改編作品源自PBS曾播出的真人劇集，主角仍是那隻温柔的紫色恐龍。在原劇停播十五年後，玩具製造商美泰公司收購了巴尼的IP版權，並策劃了復活計劃以迎合幼兒觀眾與股東需求。“這恰恰是卡通頻道員工過去會嘲笑的類型，“前高管西緬斯基坦言。

但華納兄弟倫敦高管瓦妮莎·布魯克曼指出，在當前媒體環境下，這隻跳舞恐龍已成為該頻道吸引美國及全球觀眾的重要法寶。在拉美等尚未經歷美國式有線電視用户鋭減的地區，兒童仍會花大量時間觀看家庭電視。除巴尼外，公司還在開發《飛天小女警》重啓版，並製作《探險活寶》與《日常工作》的衍生劇。據發言人透露，今年卡通頻道將推出《阿甘妙世界》第七季，以及基於經典IP的《全面戲劇島：重啓》和《我們寶貝熊》新劇集。

布魯克曼駁斥了動畫界普遍認為卡通頻道放棄原創的論調。四月頻道開播了羅伊·奧庫佩的新作《伊亞努》，講述擁有魔力的少女故事。但她承認，在當下市場環境，重啓經典確實是明智的商業決策——這類作品更易進行跨文化全球營銷，中年父母也熱衷向子女推薦自己童年時代的卡通角色，這種代際傳承正是迪士尼等對手的強項。“如今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利用我們備受喜愛的IP，“布魯克曼表示。退休動畫師羅伯特·阿爾瓦雷斯如此展望頻道未來："《史酷比》就像吸血鬼，永遠不死。”

與此同時，華納兄弟探索公司繼續出租其歷史片庫內容以償還債務。在此過程中，卡通頻道過去的大部分節目已從Max平台下架——要麼被雪藏以節省向編劇和演員支付後續分成的維護成本，要麼授權給迪士尼旗下Hulu等其他流媒體平台。

這種稀缺性反映了戰略的最新轉向。去年12月，當華納兄弟宣佈不再為Max平台獨佔的《芝麻街》新劇集付費時，他們承認目標受眾（兒童）並未形成規模。“基於用户數據和反饋，我們不得不優先聚焦成人及閤家歡內容，“Max發言人當時表示。與此同時，AT&T時代為Max上線籌備的多數兒童內容——比如 mercifully vanished（謝天謝地消失的）短命艾摩脱口秀——已從應用中移除。“他們選擇了穩妥的爛套路，結果顯然失敗了，“阿爾瓦雷斯評價道。（近期瀏覽Max應用上的卡通頻道板塊，僅能選擇11部劇集，而該有線頻道歷年播出節目多達數百部。）

若説卡通頻道那些幻想破滅的粉絲和老員工尚存希望，那希望存在於兩千英里外的亞特蘭大——成人游泳團隊的大本營。二月的某個週二早晨，卡通頻道總裁兼成人游泳負責人邁克爾·歐維林漫步在威廉斯街工作室的走廊。眯起眼睛，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卡通頻道的黃金年代。歐維林經過一羣正在受訓的藝術院校畢業生，瞥見房間裏有人正製作樹木砸中尖叫角色的動畫場景。他走進沒有窗户的房間，工作人員在散落的三腳架、攝像機和紙漿道具中，為頻道粉絲籌備精心設計的愚人節噱頭。（數週後的4月1日，成人游泳將播出半小時特別節目：把爆款劇《瑞克和莫蒂》改編成真人舞台短劇。）

二十多年前參與創立Adult Swim的歐維林，幾乎涉足動畫系列創作的各個環節——從節目編排到市場營銷。他表示其核心理念始終未變：發掘擁有獨特視角的藝術家，並助力他們實現創意願景。他特別提到該平台仍保留短片孵化計劃作為新人輸送管道。在現行模式下，藝術家可獲得6000至8000美元製作短視頻——其中約50部作品每年會在Adult Swim的YouTube頻道亮相。

隨着有線電視觀眾持續老齡化，華納兄弟正將卡通頻道大量日間時段移交給Adult Swim，這個子品牌目前似乎比主頻道更具發展潛力。威廉斯街製片廠現有兩部劇集在制，另有五部新劇或續作將於2025年推出新集。五月底，其王牌劇集*《瑞克和莫蒂》*將回歸第八季，不過聯合主創賈斯汀·羅蘭已退出劇組——他因家暴指控（後撤銷）和職場不當行為（本人否認）被迫離開。歐維林表示高層從未施壓要求重啓舊作。“現階段專注原創從未受到質疑，所有人都支持這個方向。“他説道。

目前該頻道的命運仍與困境中的華納兄弟深度綁定。自扎斯拉夫接管以來，集團市值已蒸發超60%。今年初公司完成重組，將卡通頻道與Adult Swim等傳統有線業務從核心資產剝離。5月8日早間財報顯示，華納兄弟當季新增530萬流媒體用户，該部門調整後利潤增至3.39億美元。隨後CNBC記者在直播中推測華納"幾乎必定"會分拆有線業務，推動股價單日暴漲8.6%——這強烈暗示市場期待扎斯拉夫拋棄這些傳統頻道。

在過去三年大幅削減公司債務後，扎斯拉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條件增加公司在原創動畫上的投資——如果他願意的話。迄今為止，他對自己關於卡通頻道和成人游泳頻道的計劃保持沉默。儘管華納兄弟的兒童電視動畫節目前景看起來不太確定，但公司仍在向兒童動畫長片投入數億美元，這些電影大多在票房上表現良好。華納兄弟動畫影業未來幾年有幾部大型動畫電影計劃上映，從《戴帽子的貓》的重啓版到名為《壞仙子》的音樂喜劇。

歐維林並不擔心華納兄弟及其他地方的動畫未來。他指出，整個卡通曆史幾乎一直伴隨着技術顛覆。“動畫在適應不同的經濟現實或不同的消費習慣方面表現出色，”他説。即便如此，成人游泳頻道仍將繼續應對影響所有有線電視的收視率下降壓力。根據《綜藝》對尼爾森收視率數據的年終分析，2014年成人游泳頻道黃金時段的平均觀眾總數為130萬。到去年，這一數字已降至21萬。

幸運的是，如今成人游泳頻道的節目很容易與那些定義Max核心內容的高品質HBO劇集、前衞喜劇和獨立A24電影共存。今年二月，成人游泳頻道開始播出《常見副作用》，這是一部關於一位業餘科學家在秘魯山區發現能治癒幾乎所有人類疾病的魔法蘑菇，隨後被大製藥公司高管組成的秘密集團追捕的喜劇冒險片。這部血腥、偏執的狂野節目似乎完美契合了當前“讓美國再次健康”的時刻。它出自一支令人印象深刻的創作團隊，包括《副總統》的前編劇、《拾荒者統治》的聯合創作者以及來自《山丘之王》和《癟四與大頭蛋》的邁克·賈吉。

自首播以來，常見副作用持續位列Max平台劇集熱播榜前十，評論界對其不吝溢美之詞——這種讚譽通常只屬於作者主導的系列劇。三月，華納兄弟宣佈續訂第二季，這成為籠罩行業的普遍低迷中罕見的利好消息。

“看吧？“奧維林説道，“我們確實能擁有美好的事物。"下一篇閲讀：這個男人曾將音樂版權變成華爾街熱門資產，最終卻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