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拉利到費列羅，意大利家族企業展現韌性典範——彭博社

Adrian Wooldridge

家族企業仍是意大利經濟的主導力量。

攝影：Yuki Iwamura/彭博社來到米蘭——正如我親身經歷的那樣——你會不由自主地注意到意大利資本主義的本質始終未變：一場家族盛宴。（當然，我此行的目的是參加一場關於資本主義未來的會議。）紮根米蘭的時尚巨頭喬治·阿瑪尼、杜嘉班納和普拉達皆為家族企業。那些穿梭於城市街道的法拉利跑車、沖泡出頂級咖啡的Bezzera咖啡機、為餐宴畫上句號的費列羅巧克力，全都出自家族企業之手。以法拉利為代表的家族巨頭盤踞在倫巴第大區，其龐大的供應商網絡幾乎全由家族企業構成。上市公司與連鎖商店在這裏反倒成了盎格魯-撒克遜資本主義的外來產物。即便在這個意大利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家族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彭博觀點希恩鮑姆能成為墨西哥的變革推動者嗎？參議院必須廢除華而不實的預算案並重新制定哈佛畢業典禮展現團結校園樓市疲軟已不僅是佛羅里達和德州的問題但看過《繼承之戰》的人都明白，家族企業面臨着獨特且往往致命的問題，尤其是子女無能與家族內鬥。多數語言都有描述家族企業"三代魔咒"的諺語，比如"富不過三代"。在意大利，人們常説"從馬廄到星空，最後又回到馬廄"。

管理理論家和經濟學家普遍持有的觀點是，家族資本主義是制度原始、信任僅侷限於家人和密友時代的遺存。商業史學泰斗阿爾弗雷德·錢德勒曾斷言，家族企業將被能夠吸納更多資金、人才和管理專長的上市公司擊垮。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布魯諾·佩萊格里諾與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的路易吉·津加萊斯指出，意大利基於忠誠的管理模式（“家族主義”）拖累了該國的生產率增長。家族資本主義正是使意大利陷入低增長困境的複雜觀念體系的一部分。

然而"富不過三代"的詛咒遠非普世規律：安東尼家族自1385年就在托斯卡納釀造葡萄酒，貝雷塔家族自1526年便在佈雷西亞製造槍械。古馳和法拉利是全球最成功的品牌之一（而古馳的主要法國競爭對手LVMH同樣是家族企業）。相比時尚行業，製造業中的家族企業集中度更高，佔比達43.5%。

一次對米蘭博科尼大學的訪問讓我確信，至少在意大利，我們完全有條件評估家族資本主義的持久性，這得益於兩項因素的結合：一項研究計劃和一次壓力測試。博科尼大學在培養意大利精英方面發揮着超乎尋常的作用。AUB意大利家族企業觀察站——AUB代表AIDAF、聯合信貸銀行與博科尼大學——密切監測所有年營業額至少2000萬歐元的意大利企業（根據最新研究共23,578家，其中15,836家為家族企業），無論其是否由家族控制。該觀察站每年發佈意大利家族企業狀況報告，將家族企業定義為：（1）由單一家族或兩個家族絕對控股的私營企業；（2）由單一家族或兩個家族持股達25%的上市公司。而新冠疫情則提供了這場壓力測試。

觀察站的研究清晰地揭示了兩點：首先，在幾乎所有指標上——無論是營業額、投資回報率還是生產率——家族企業的表現都優於非家族企業。

其次，這種優勢在新冠疫情期間得以延續甚至擴大。2020-2022年間，營業額超2000萬歐元的家族企業數量增長了36.1%，而非家族企業僅增長23.2%。在多數績效指標上，家族企業也保持了領先地位。這一良性態勢的最大例外是由70歲及以上CEO執掌的家族企業。

如何解釋“家族企業優勢”？該項目聯合負責人卡洛·薩爾瓦託告訴我，部分差異在於家族企業特有的“家族性”。疫情期間，家族企業展現出比非家族企業更強的韌性，一方面是因為家族成員願意為生存付出更多犧牲，另一方面則源於他們與供應商甚至競爭對手之間緊密的血緣和情誼紐帶。但他同時強調，一場由疫情加速的深刻管理變革正在幫助企業融合職業化管理與家族化管理的優勢。

這些家族企業正啓用新一代掌舵人——他們比前任受教育程度更高，更可能擁有其他公司的工作經驗。更重要的是，他們在完成代際更迭時，大多避免了以往常見的激烈衝突。2013至2022年間完成代際交接的企業，在營收、淨資產收益率和固定資產年增長率上分別比未交接企業高出7.4%、3.5%和11.5%。約8%的企業還通過出售少數股權、上市或向第三方出讓控制權引入外部資本。這顯著提升了企業績效（尤其是上市或出售少數股權的案例），但顯然這種策略存在限度——過度實施將導致企業喪失家族屬性。

博科尼研究呈現的意大利家族企業整體圖景充滿活力與革新，而非僵化衰敗。更多外部經理人和女性進入高管層，拔苗助長式提拔年輕人的現象減少：50歲以下CEO比例從2013年的31.3%降至如今的16.9%，70歲以上CEO比例的增長趨勢也已止步。

意大利的生產力增長仍遠落後於歐洲多數國家。但數據顯示，這一表現不佳的原因並非其家族企業，而在於臃腫的公共部門對公務員的保護、基於庇護關係的政治體系以及欠發達的南部地區。

博科尼大學的研究結果對管理學理論具有更廣泛的意義。許多人仍認為資本主義終將走向單一歸宿——以上市公司和強大股票市場為特徵的盎格魯-撒克遜資本主義模式將取得"歷史終結"式的勝利。但在耐心、忠誠度和韌性方面，家族企業較上市公司具有顯著優勢。它們更適應奢侈品、報業等特定領域。這些企業正快速學習如何揚長避短：家族企業模仿上市公司優勢的難度，遠低於上市公司複製家族企業特質。簡言之，所謂"企業歷史終結論"的説服力，並不比廣義歷史終結論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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