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加密貨幣監管職責臨近，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遭遇人員削減與內部動盪——彭博社

插圖：伊戈爾·巴斯蒂達斯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

三月，在距離海湖莊園不遠的佛羅里達州博卡拉頓會議中心，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代理主席卡羅琳·範登上霓虹燈照亮的舞台，發表了演講，紀念該機構成立50週年。

自1975年以來，當期貨還主要被工業公司和農民使用時，經過金融衍生品的爆炸式增長和加密貨幣的出現，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低調地監管着規模已超過500萬億美元的市場。但範此次並非來禮貌地回顧該機構的成就。

在幾句寒暄之後，範告訴期貨業協會會議的與會者，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的律師們提起了太多案件，徵收了過高的罰款，並在未先制定基本規則的情況下急於約束那些善意的公司。她還表示，該機構存在“內部治理”和“不當行為”問題，需要“立即採取糾正措施”。

範在期貨業協會會議上發表講話。攝影師：伊娃·瑪麗·烏茲卡特吉/彭博社在某些方面，作為CFTC跨黨派五人委員會中資歷最淺的共和黨成員，範氏（Pham）被選為最高職位——即便是代理性質——也令人意外。這位從華爾街合規官轉型為加密貨幣推動者、在社交媒體上頗為活躍的人物，曾因揭露該機構內部問題並公開批評部分員工而引發關注。“委員會已嚴重背離憲法精神，這令我痛心”，她在一份公開聲明中寫道。另一份聲明則指出“這不僅是執法監管——更是法令監管”。她在LinkedIn上發文強調：“我再次呼籲強制實施CFTC員工培訓計劃"以改善"基礎知識”。

在這個通常被視為過渡性職位上履職七個月後，範氏已撤換多名高級管理人員，同時以積壓案件為由裁減至少15%的人員編制，並終止了該機構三分之一公開調查項目。按照原定計劃，當特朗普總統提名的正式人選——前CFTC委員布萊恩·昆滕茲（Brian Quintenz）上任時，她的任期本應於今夏結束。但數字資產交易所Gemini聯合創始人、Facebook知名人物泰勒·温克萊沃斯（Tyler Winklevoss）投訴稱該候選人存在過多利益衝突且非真正的加密貨幣信徒，導致昆滕茲的確認程序被擱置——這一指控令人意外，因為昆滕茲曾領導安德森·霍洛維茨旗下加密部門a16z的全球政策。同時擔任預測市場Kalshi董事會成員的昆滕茲拒絕對本文置評。

像CFTC這樣保守的金融監管機構進行精簡，不太可能像削減環保署或教育部——甚至證券交易委員會（SEC）那樣引發強烈抗議。SEC負責監管股票和債券，長期以來被視為CFTC的老大哥。當然，CFTC在Pham的前任領導下因監管過度而受到批評。但這個低調機構的健康狀況至關重要。期貨和大宗商品是全球經濟的核心，促進能源、食品和金融貿易，影響從咖啡、玉米油到汽油等所有商品的價格。2008年金融體系崩潰的部分原因是複雜衍生品的增長，而這些衍生品後來被納入CFTC的監管範圍。

二十多位現任和前任CFTC內部人士及行業從業者匿名向《彭博商業週刊》透露了該機構的混亂狀況。他們坦率地討論了內部事務，稱該監管機構已陷入混亂。執法行動幾乎停滯，而且由於五位委員中只有兩位在任（且來自對立黨派），關鍵機構事務難以推進。其他問題在Pham上任前就已存在。機構發言人Taylor Foy表示，問題“現在浮出水面是因為我們在揭露”，而Pham提出的任何批評都是為了幫助“CFTC及其員工充分發揮潛力”——並履行特朗普政府賦予她的使命。Foy在一份聲明中説：“從未有人要求Pham在領導CFTC時‘放手不管’。事實上，當她在一月份被任命為代理主席時，她被要求像永久主席一樣管理該機構。”

隨着該機構職責和潛在市場風險的不斷增加，動盪仍在持續

隨着該機構職責和潛在市場風險的不斷增加，動盪仍在持續。新出台的措施將使加密貨幣滲透到金融的各個角落，從美國人的退休基金到財政部金庫。Kalshi和Polymarket等預測市場正允許投資者對選舉等現實事件的結果押注數百萬美元。與此同時，總統及其家人正在大舉進軍加密貨幣領域。

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擁有約640名員工，預算僅為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六分之一。有人擔心該機構將難以應對新職責。“隨着新市場和技術快速發展，我們必須擁有一個具備資源和專業知識的監管機構來保護消費者、預防金融犯罪並促進負責任的創新，“CFTC前部門主任多蘿西·德威特表示。

白宮發言人否認CFTC陷入混亂，並在聲明中寫道：“特朗普總統已將讓美國成為世界加密貨幣之都作為優先事項，為此呼籲重振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使其在兑現這一承諾中發揮更大作用。代理主席卡羅琳·範在啓動這項工作方面做得很好，特朗普政府感謝她的領導力和盡職的公共服務。”

範氏於2022年首次出任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委員，此前曾在該機構多次任職。今年1月擔任代理主席後，她解除了人力資源主管職務。該官員此前負責調查2023年工會的指控，稱監管機構允許範氏在內部執法會議中虐待和恐嚇員工。

範氏否認恐嚇任何人，其發言人福伊表示，國家財政部僱員工會的投訴對"詳細而實質性的討論"進行了"虛假且不公正"的描述。“作為委員，我的一些聲明和員工提問並非總是受歡迎，“她在去年的一份聲明中表示，“講真話可能令人不適，但這對確保問責制的治理和監督至關重要。”

CFTC表示，人力資源主管因一系列行政失職被解僱，包括未制止濫用機構遠程辦公政策，以及允許"非法針對共和黨人違反第一修正案”。本月早些時候，該機構宣佈審查員工考勤合規情況，指出一名前僱員在擔任NTEU-CFTC分會主席期間涉嫌違反政府政策在境外遠程辦公。儘管律師事務所2025年認定委員不受機構騷擾政策約束，且範氏未違反規定，但針對NTEU投訴的初步調查始終未完成。

範氏還解除了該機構首席財務官的職務。據知情人士透露，兩人因範氏提出的商務旅行要求以及要求CFTC承擔她在華盛頓和紐約之間通勤費用的問題上發生了衝突。福伊在一份聲明中表示，範氏所有由機構承擔的旅行都符合政府規定，並得到了機構道德官員的批准，任何"暗示首席財務官因旅行糾紛被調職的説法都是不實的”。福伊説，人事變動"並非個人原因，而是旨在解決對CFTC項目和程序以及納税人資金高效使用的具體持續關切。範氏在擔任代理主席後，按照新政府慣例進行了多項人事調整，其中包括首席財務官一職。“前人力資源主管拒絕置評；前首席財務官未回應置評請求。

該機構部分資深專業人員接受了埃隆·馬斯克向全政府發出的自願辭職提議。這加劇了拜登政府末期的一系列離職潮，削弱了該機構的制度性知識儲備。在最高法院裁決為聯邦大規模裁員鋪平道路後，CFTC於7月宣佈在市場監督、執法和數據等部門進一步裁減約24個崗位。福伊在聲明中稱這些裁員是"持續重組工作中減少不必要彙報層級的一部分”。

執法部門經歷了尤為嚴重的人才流失，該部門調查範圍涵蓋從山姆·班克曼-弗裏德的FTX數十億美元欺詐案到普通記錄違規等各類案件。在2026財年預算申請中，該機構要求將執法人員編制較2024財年縮減30%。範氏還對該部門進行了重組。

曾在執法部門實習的範氏以該部門對"My Forex Funds"案件的處理為例，證明改革必要性。2023年，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指控該在線交易平台為龐氏騙局，並在資產凍結申請中將企業向税務機關的正常付款錯誤描述為轉移數百萬資金以逃避監管。由於委員會律師未能及時修正記錄，法官不僅駁回案件，還裁定CFTC需支付近320萬美元罰金並承擔My Forex Funds的訴訟費用。

裁決公佈後，範氏發表聲明稱，法官援引她早前對CFTC立案合理性的質疑"印證了其觀點”，認為此事暴露出該機構的嚴重失職。“本案清楚表明執法部門長期存在特權文化，認為作為政府機構便可凌駕法律、違規有理”，她在聲明中寫道。案件流產後，監管機構已對芝加哥辦公室的四名律師和一名調查員作出停職處理。

為清理積壓案件，範氏在博卡拉頓演講中宣佈啓動”執法衝刺“計劃，給予企業兩週寬限期以爭取從輕處罰。該計劃將範氏塑造成特朗普式的交易撮合者，但實際推進困難：儘管近二十家企業嘗試協商，迄今未達成任何公開協議。知情人士透露，目前有六項"衝刺"和解方案正待民主黨委員克里斯汀·約翰遜審批，因涉及內部流程，該人士要求匿名。約翰遜拒絕置評。

除了裁員之外，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還縮減了用於調查加密貨幣交易的部分工具支出，其中包括三月份取消的一份合同。福伊表示，該合同是根據行政指令為削減成本而終止的，且該部門已有另一項服務能滿足相同需求。

CFTC五名委員中需對公司制裁或罰款進行投票的三人已離職且尚未替補，這進一步加劇了機構的停滯狀態

據多位受訪者透露，裁員和批評在CFTC華盛頓總部及全國各辦事處引發了怨恨與猜疑的氛圍。部分律師表示，他們甚至不敢通過提案或申請傳票來引起關注，福伊稱這種想法"荒謬可笑”。由於五名政治任命的委員中有三人離職且未補缺（這些委員需對制裁或罰款進行投票），機構僵局更趨嚴重。目前僅剩一名共和黨人和一名民主黨人，導致事務陷入停滯。“我無法調取銀行記錄，無法獲取證據，什麼都做不了，“一名律師抱怨道。

“代理主席範不應為任何僵局擔責，“範上任後擔任CFTC發言人的福伊表示。他補充説，內部分析發現部分地方辦事處在拜登總統任期最後一年減少了新案件處理，並強調範一直全力支持機構員工。“她表彰員工的成績，並在必要時將問題解決在萌芽狀態，“福伊説道。

五月底，範氏選定的執法部門負責人布萊恩·楊在任職三個月後接受了買斷離職。曾擔任該機構舉報辦公室主任的楊在離職時試圖鼓舞員工士氣，承認即使在最順利的時期，他們的工作也可能充滿挑戰且得不到感激。“在你們最艱難的日子裏，我希望你們能從國家需要你們這一認知中找到慰藉，“他在一封被《商業週刊》看到的致同事郵件中寫道。楊拒絕置評。六月，該機構迎來了新任代理執法部門負責人保羅·海克。“我們仍保持着與以往相同的能力，“海克表示。

數據本身説明問題。自1月20日範氏接掌以來，CFTC僅宣佈了一項新的執法行動。相比之下，2024年前六個月有十幾起訴訟和和解等行動，而前年同期則超過二十多起。該機構已停止處罰加密貨幣公司違反註冊規定的行為——這是過去幾年多項執法行動的來源。SEC、司法部和消費者金融保護局也出現了類似的執法放緩。特朗普在五月的行政命令中誓言要遏制他所謂的美國生活中”荒謬不公“的過度刑事化現象。

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縮減預算之際，恰逢該機構監管職責即將大幅擴張。7月，國會通過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加密相關法案，涉及名為穩定幣的金融工具。另一項全面性法案——《清晰法案》正在參議院審議，並已獲眾議院通過。若生效，這將是首次對該行業實施全面的法律框架。但馬薩諸塞州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和前民主黨籍CFTC主席蒂莫西·馬薩德等批評者指出，該立法在消費者保護、反洗錢和防止利益衝突方面存在不足，且存在漏洞。沃倫稱這些法案是對一個在2024年大選中投入2.3億美元的行業的”變相補貼"。

《清晰法案》將比特幣和以太坊等大多數加密貨幣定義為數字商品。這意味着市場監管的主要責任將落在CFTC而非規模更大的SEC身上——後者負責監管所有被定義為證券的產品。但目前尚不清楚該機構將獲得多少額外的人力和資源來應對如此巨大的職責擴張。

“CFTC可能是聯邦政府中最被忽視、資金最匱乏的金融監管機構，“研究數字資產監管的阿肯色大學法學院教授卡羅爾·高福斯表示，“它有能力處理好這一切嗎？當然沒有。”

但共和黨籍前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代理主席、現任期貨業協會負責人的沃爾特·盧肯表示，該機構"絕對擁有法律授權和適當的管理能力"來"應對這一挑戰”。

“卡羅琳非常能幹且聰明，正在盡最大努力推進特朗普總統的議程，“盧肯説。

與此同時，特朗普家族繼續加大投資力度。截至目前，其投資版圖已涵蓋加密貨幣交易平台、穩定幣、非同質化代幣、加密挖礦業務及各類模因幣。雖然特朗普的資產由小唐納德·特朗普管理的信託持有，但據彭博社分析，僅過去幾個月這位總統就從該行業增加了6.2億美元財富。

“加密行業人士不喜歡他的做法，“現任肯尼迪政府學院數字資產政策項目主任的馬薩德表示。他將特朗普就職前兩天推出模因幣（據報道在收取數百萬美元費用後該幣價值暴跌80%）的決策形容為"行業污點”。

“總統及其家人從未參與，也永遠不會參與任何利益衝突，”白宮發言人卡羅琳·萊維特寫道。她補充説，“媒體持續捏造利益衝突的行為是不負責任的，這加劇了公眾對他們所閲讀內容的不信任。”

長期以來，加密貨幣與更廣泛的經濟相對隔離，但這種情況正在改變。立法者正在推動將虛擬貨幣納入美國普通民眾的401(k)退休計劃，而受FOMO（錯失恐懼症）驅使的銀行和資產管理公司紛紛宣佈與區塊鏈相關的業務。由國債等低風險資產支持的穩定幣將數字市場和主流市場聯繫在一起。特朗普甚至發佈了一項命令，要求用執法機構扣押的加密貨幣建立一個數字資產“儲備”。

除了加密貨幣，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最近還批准了大規模預測市場。幾十年來，出於對賭博行為可能被助長或內部人士可能通過影響結果牟利從而破壞民主的擔憂，美國人被禁止使用衍生品對政治和體育等現實事件進行大額投注。今年1月聘請小唐納德擔任特別顧問的Kalshi公司在2024年成功挑戰了這一立場，成為首批獲得聯邦許可、上市政治事件合約的交易所之一。其他公司紛紛效仿，預示着一個新時代的到來——美國人不僅可以押注數百萬美元賭誰將贏得格萊美獎，還可以賭皮特·赫格斯或圖爾西·加巴德誰會先離開總統內閣。

數名前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官員作證稱，該機構缺乏足夠資源來妥善審核Kalshi及其競爭對手每週在網站上列出的眾多新合約。與此同時，州監管機構和印第安部落領袖正對Kalshi採取法律行動，指控其繞過管轄範圍，以衍生品交易為幌子便利體育博彩——Kalshi對此予以否認。

CFTC員工中有個自嘲的笑話：政府遲遲未任命常任主席是因為忘了這個機構的存在。若昆騰茲最終獲得任命，他將面臨諸多挑戰，尤其是提振員工士氣。但他的任命已不再板上釘釘。

昆騰茲出席2023年加密貨幣活動。攝影師：托馬斯·艾利森/彭博社今年夏天，CFTC根據《信息自由法》請求進行快速回應，公佈了一批內部郵件。郵件顯示該機構與昆騰茲及其潛在團隊成員就招聘事宜、CFTC正在考慮的許可證類型，以及Kalshi競爭對手PredictIt相關訴訟狀態的公開信息等進行過往來。Kalshi首席執行官表示昆騰茲自去年底起已不再積極參與董事會事務，而支持者稱此類問詢對新任主席迅速開展工作實屬常態。但包括温克萊沃斯在內的反對者藉此發難，稱昆騰茲存在利益衝突應撤銷任命。（泰勒·温克萊沃斯與其孿生兄弟卡梅倫曾投訴其公司Gemini在1月被罰款500萬美元后遭到CFTC執法部門不當對待。）白宮於7月底發佈聲明支持昆騰茲，但參議院何時進行投票表決尚不可知。

若提名獲得確認，昆滕茲將離開安德森·霍洛維茨的a16z基金並退出Kalshi公司董事會，同時剝離在這兩家機構的權益——根據其道德披露文件顯示。在六月的參議院聽證會上，他承諾將任命一名內部公正性"審查員”，並在適當情況下自行迴避。但這可能給該機構帶來新的問題。

昆滕茲很可能成為僅剩的唯一委員——與其説是主席，不如説是獨裁者

隨着三位委員離職，剩餘民主黨成員即將卸任，且範美鳳明確表示也將離任，昆滕茲很可能成為僅剩的唯一委員——與其説是主席，不如説是獨裁者。部分分析師認為，這種史無前例的局面或許不會限制該機構運作。特朗普此前已無視兩黨合作傳統，撤換了聯邦貿易委員會和國家勞工關係委員會的民主黨代表。當參議員質詢昆滕茲是否希望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滿員運作時，他回應稱雖然重視同僚意見，但"我不會指揮總統如何行事”。

明年，隨着即將接管價值數萬億美元的新市場，CFTC將搬遷至新辦公地點，位於國會大廈郊區，佔地面積僅為現有總部的一半，且遠不及現有總部的宏偉。合同已簽署，但由於特朗普要求所有聯邦僱員全職返回辦公室，即使員工數量減少，空間也將十分緊張。該建築羣名為愛國者廣場。閲讀下一篇：特朗普的ICE營地轉向無拘留經驗的承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