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為何停不下消費？五大原因解析 - 《華爾街日報》

美國人持續的消費熱潮令經濟學家困惑不已，並導致美國經濟飆升。是什麼讓他們遲遲不願踩下消費剎車？

強勁的勞動力市場、富有韌性的儲蓄積累以及不斷上漲的房產價值，讓消費者信心十足且樂於消費。儘管對高物價怨聲載道，他們仍帶孩子參加音樂會、擠滿電影院、預訂豪華假期、購買汽車，並支付房租和外出晚餐的費用。

強勁的消費使經濟學家關於2023年經濟衰退的預測落空，儘管他們仍預期未來會出現縮減。

有跡象表明美國人高漲的消費習慣不可持續。Bankrate調查顯示，約60%的美國人表示今年應急儲蓄未能達標。美國商務部稱，9月份民眾儲蓄率為收入的3.4%，約為2019年秋季水平的一半。而長期利率——它推高了購房購車及借貸成本——可能現在才達到足以抑制美國人消費勢頭的臨界點。

然而，推動2023年消費狂潮的諸多因素依然存在。以下是人們目前保持消費熱情的原因解析。

美國民眾對就業前景和收入增長有着合理的信心。

科迪·麥克勞克林正享受着過去三年薪資翻倍至約13萬美元的紅利。當多數同事選擇離職時，他決定留任已工作四年的數字廣告公司，這一選擇為他帶來兩次加薪，並獲准移居阿拉斯加——只要住所距機場在一小時車程內。

“當大批同事同時離職時，我反而看到了自身價值的提升，“麥克勞克林坦言。

這次調職讓他與客户建立了更緊密聯繫，客户們對他講述的狩獵釣魚探險故事興致盎然。受此啓發，他創辦了荒野主題播客副業，年收入約5萬美元。

30歲的麥克勞克林用這筆額外收入在當地購置了兩處房產和一輛新車，還花費上萬元探索阿拉斯加風光。

“每次聽到’疫情’這個詞我都深感愧疚，因為從財務角度看，那是我人生最大的轉機，“他表示。

他的職場經歷印證着就業市場的強勁勢頭**。**企業招聘保持穩健步伐，失業率仍處歷史低位。8月職位空缺數比求職者多出300餘萬。9月工資同比穩健增長4.2%，超越3.7%的通脹率——雖然自2022年中旬以來通脹已趨緩，但仍高於疫情前水平。

就業網站Glassdoor的經濟學家丹尼爾·趙表示：“勞動力市場的強勁和家庭資產負債表的穩健，幫助美國人抵禦了通脹的部分衝擊。”

自2021年以來，購房融資成本持續攀升，30年期固定利率抵押貸款平均值已接近8%，使得許多潛在買家持觀望態度。不過，許多鎖定了低抵押貸款利率的美國人手頭仍有額外現金。

根據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研究人員的數據，從疫情開始到2023年第二季度，美國人通過房屋淨值貸款累計獲得了約2800億美元，並通過再融資節省了約1200億美元。

傑西卡和迪倫·阿馬拉爾在2019年購買了他們的首套1400平方英尺（約130平方米）住宅，當時以為現在早已搬離。

但他們仍住在這裏。在將30年期4.13%的抵押貸款再融資為20年期2.7%的貸款後，他們意識到自己被現有的貸款條件"套牢"了。“是的，我們可以賣掉房子，但購置新房的流程會困難得多，而且低利率也不復存在，“在高等教育領域工作的31歲迪倫·阿馬拉爾説道。

與此同時，通過換工作和升職，這對夫婦的家庭收入大約翻了一番。阿馬拉爾夫婦現在正將他們建於1910年代的房子改造成適合長期居住的家。

他們申請了2萬美元的房屋淨值貸款來進行一些改善，這樣他們就能將更多收入存入退休賬户和股票投資組合。

“我們正在投資這棟房子，讓它成為我們真正滿意的家，因為那種認為五年後我們就能搬走的想法現在已經不太現實了，”31歲的傑西卡·阿馬拉爾説道。

根據第一美國金融公司首席經濟學家馬克·弗萊明的計算，大約90%的抵押貸款利率低於6%。美國人口普查局數據顯示，約三分之二的美國家庭擁有自己的住房。

“許多人鎖定了（較低利率），隨後通脹飆升，但這隻影響他們一半的預算，”弗萊明表示，“房主實際上擁有對抗通脹的強大屏障。”

疫情讓美國人有機會積累儲蓄，許多人至今仍受益於這筆緩衝資金。

當疫情來襲時，亞歷克斯和阿曼達·沃德夫婦帶着三個不滿6歲的孩子，成為數百萬有資格獲得聯邦政府鉅額刺激支付的美國人之一。

作為公立學校教師，沃德夫婦家庭總收入低於15萬美元，因此獲得了每一輪疫情救濟支票，總計近1.4萬美元。他們通過2021年擴大的兒童税收抵免還淨賺了10,200美元。

由於兩個年幼孩子的日託所關閉，沃德夫婦在四個月內額外節省了8,000美元。他們還以六位數價格賣出了十年前購買並出租的公寓。

根據舊金山聯邦儲備銀行的估算，截至2021年8月，美國人累計的超額儲蓄比疫情前趨勢高出逾2萬億美元。對於當前剩餘超額儲蓄的最新估算，舊金山聯儲認為是1900億美元，而RSM經濟學家則認為在4000億至1.3萬億美元之間。

37歲的經濟學教師亞歷克斯·沃德得以投資於非退休類指數基金和個股。沃德夫婦首次建立了應急基金，併為大學教育基金進行了儲蓄。

他們即將第二次前往墨西哥坎昆度假，這是兩年內的第二次。作為提升健康水平與延長壽命計劃的一部分，他們每月支付200美元聘請健康教練。

雖然難以精確判斷美國人會將這些超額儲蓄持有多久，但許多經濟學家指出，這些資金是消費者持續自由消費的部分原因。

麻省理工斯隆管理學院金融學教授喬納森·帕克表示，疫情期間積累的儲蓄也被用於償還債務。他指出，這為消費者提供了借貸空間——即便已消耗部分額外儲蓄——並補充道：“人們在觸及財務約束前仍有相當可觀的負債能力。”

根據紐約聯儲數據，今年第二季度美國信用卡債務環比增長4.6%，總規模突破1萬億美元。

多數商品價格同比漲幅已放緩。但消費者仍執着於疫情前的低價水平，這種心態可能促使部分人在尚有餘力時購車或裝修房屋。

當47歲的飲料活動公司合夥人布拉吉卡·波蒂列羅本月早些時候發現洗碗機故障時，她立即前往當地電器經銷商購置新品。儘管通脹放緩，她表示與丈夫在目睹物價上漲侵蝕購買力後，已採取"即時消費"策略。

這對夫婦變得非常勤於在促銷時囤積日用品，最近還購置了一台立式冰櫃。儘管屋頂尚未漏水，他們仍預約在2024年春季更換屋頂，並支付了500美元定金以鎖定10月份的價格一年不變。

“我想在經濟真正惡化前就把事情安排好，然後不再操心，“布拉吉卡·波蒂列羅談到她對經濟即將放緩的擔憂時説道。

消費者調查顯示，美國人對經濟前景和可能出現的衰退感到憂慮。

富國銀行諮詢主管邁克爾·利爾施表示，這種面向未來的心態可能是近期消費激增的部分原因。“人們感覺自己的錢正在快速貶值，所以想現在就花掉它，“他説道。利爾施負責管理一支顧問團隊。

體驗經濟持續繁榮，達美航空報告截至9月的季度收益創紀錄增長30%，票務大師在2023年前六個月售出超過2.95億張活動門票，同比增長近18%。

42歲的阿曼達·米勒·利特爾約翰在發現自己乳房有一個良性腫塊，並目睹同齡人在疫情期間去世後，徹底改變了消費觀念。

“我前所未有地真切感受到了生命的有限，“利特爾約翰説。她補充道，過去總是把歡樂留給三個孩子，卻從未犒勞過自己。

今年，她豪擲千金前往巴黎慶生，入住的酒店每晚728美元，還享用了一頓313美元的品鑑菜單晚餐——她稱之為此生最昂貴的一餐。她還在蒙田大道的名牌店瘋狂購物。

即便她的高管培訓業務在2021年騰飛後，她仍保持着謹慎的消費態度。過去這一年成為轉折點——她減少了客户數量，主動降低收入以騰出更多時間享受勞動成果。

“我不想成為整天為客户工作、回家後整晚為孩子操勞，卻從未為自己活過的人。“利特爾約翰説道。

聯繫記者：雷切爾·沃爾夫 [email protected] 與阿馬拉·奧梅奧克維 [email protected]

更正聲明亞歷克斯和阿曼達·沃德與孩子們的合影拍攝於多倫多。本文早期版本的照片説明誤標為加拿大尼亞加拉大瀑布城。（10月29日）

本文刊載於2023年10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強勁就業市場、儲蓄與房產價值持續支撐消費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