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舞台上的新星：芯片產業——《華爾街日報》

半導體在國家訪問中扮演了主角。英偉達的首席執行官像來訪的貴賓一樣受到各國元首的款待。政府代表團穿梭於全球各地，與芯片製造商密切交流。

對於一個突然發現自己成為地緣政治展示品的行業來説，這種關注是一把雙刃劍。

聚光燈下，政府提供的資金支持有助於降低設計、工程和製造這些技術組件的鉅額成本。但企業面臨的貿易監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政策制定者和公眾的關注度也在不斷提高。各國政府仍在學習這個科技界最複雜領域之一的半導體行業錯綜複雜的細節。

“這對企業來説是一把雙刃劍，”塔夫茨大學的克里斯·米勒説，他是一本關於全球芯片戰爭的書的作者。“他們不想面對新的法規和限制，但如果提供激勵措施，他們希望充分利用這些機會。”

英偉達CEO黃仁勳（中）在馬來西亞。他一直在與亞洲各國政府就公司產品進行洽談。照片：Vincent Thian/美聯社美國及其盟友開展芯片外交的時代背景，源於全球半導體短缺暴露出這些元件在眾多產業中的核心地位。美國激進地阻斷中國獲取高端芯片及其製造設備的渠道，進一步凸顯了該行業的重要性。而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爆發則為半導體產業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

去年12月，英偉達首席執行官黃仁勳穿梭亞洲多國，與渴望獲得該公司AI處理器芯片或相關技術的政府高層會晤。其中包含與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的會面——這位首相曾在5月召集英特爾、台積電、三星等企業高管共商提升本國芯片產能。

英偉達高管提及各國對建設自主AI基礎設施的普遍訴求。“他們具備技術能力，加上我們的協作，定能實現目標，“黃仁勳在公司最新財報電話會上表示。英偉達拒絕進一步置評。

德國智庫Stiftung Neue Verantwortung（近期發佈政府間芯片外交研究報告）的Jan-Peter Kleinhans指出，此類會晤能讓政府向民眾和本土產業展示其對半導體供應鏈的認知及對創新的重視。“國家元首或高官與尖端創新企業產生關聯，通常也會帶來正面感受。”

本月韓國對荷蘭進行國事訪問的重頭戲是參觀ASML總部——這家全球唯一生產尖端光刻機的企業，其設備對製造頂級芯片至關重要。隨韓國代表團同行的還有三星和SK海力士的負責人，這兩家都是ASML的客户。

韓國總統尹錫悦（中）本月訪問荷蘭ASML公司，期間會見了荷蘭國王威廉-亞歷山大（左二）。圖片來源：韓聯社/Zuma PressASML的設備訂單積壓已達數年之久。三星、台積電和英特爾是目前全球僅有的三家能製造最先進半導體的企業——它們都在競相爭取最早獲得ASML下一代光刻設備。

在為期四天的訪問中，韓國官員表示該國與荷蘭的芯片合作已升級為全面芯片聯盟。韓國貿易部長稱，ASML與三星將在韓國聯合投資新的研究中心，這將使韓國在高端芯片製造領域獲得對競爭對手的優勢。

ASML即將離任的CEO彼得·温寧克在9月對大學生演講時表示，政府補貼的出現是有益的。但很少有國家為其芯片雄心制定清晰、長期的願景。温寧克以韓國及總統尹錫悦為例，指出他們將半導體作為國家創新基石的專注是個例外。“當前我們的劣勢在於各國政府和政策是割裂的，“温寧克説道。

暗示韓國國事訪問聚焦芯片領域，陪同尹錫悦出訪荷蘭的三星集團會長李在鎔表示，此行"約90%“涉及半導體議題。

芯片製造商在爭取更多資金支持的同時，也愈發熟悉政治領域的複雜性及其有時緩慢的決策節奏。台積電亞利桑那州項目因勞資糾紛而延誤——這類問題在其台灣總部不會遇到。美國雖於2022年頒佈了530億美元的《芯片法案》，但負責監管的美國商務部迄今僅發放了3500萬美元補助。

“我常開玩笑説商務部就像咬住巴士的狗，“英特爾CEO帕特·基辛格接受採訪時表示，“這遠超他們以往處理的任何事務規模。”

政策專家指出，政府與特定行業深度合作並非沒有先例，無論是1970年代的石油爭奪戰，還是新冠疫情期間疫苗搶購潮。

根據Stiftung Neue Verantwortung智庫報告，隨着半導體對國家安全和經濟競爭力的重要性提升，2021年以來全球已建立數十個政府間芯片合作機制，聚焦政策協調、人才培育、供應鏈監控等議題——而這些合作在之前幾乎不存在。

芯片製造商不得不迅速適應其行業被納入地緣政治討論的局面。甚至包括英偉達在內的一些大型芯片公司，直到最近在華盛頓都沒有遊説團隊。隨着美國政府對中國市場芯片出口管制加強，英偉達於2023年聘請了數名人員在首都進行政策遊説。

據業內人士透露，直到近幾年，如此高級別的政府官員參與貿易代表團仍屬罕見。許多人認為，這標誌着一種新的全球商業秩序正在形成——美國、日本、韓國、台灣地區和歐洲國家等盟友之間相互扶持發展芯片產業，同時將中國排除在外。

大鳳凰城經濟委員會首席執行官克里斯·卡馬喬近期接待了由荷蘭首相率領的代表團，這是他職業生涯中首次見到國家元首參與此類活動。近年來，亞利桑那州已成為半導體投資的熱土，長期駐紮的英特爾和正在鳳凰城附近建廠的台積電是主要推動力。

“二戰後我們經歷了全球大擴張的時代，我認為下一個時代將是盟友共同謀劃如何應對經濟增長的數字時代，“卡馬喬表示，“對手很可能被排除在這個等式之外。”

訪問期間，荷蘭芯片製造設備供應商ASM國際公司宣佈將投資3億美元擴大其在亞利桑那州的研發業務。ASM國際首席執行官Benjamin Loh是荷蘭代表團成員之一。

“鑑於半導體行業受到如此高度關注，如今很難將商業與政治完全分離，“Loh表示。

聯繫記者Jiyoung Sohn請致信[email protected]，聯繫Asa Fitch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政府聚焦芯片製造商，成效參差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