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亟需更多導彈——但購買等待期長達數年 - 《華爾街日報》

挪威康斯伯格——位於奧斯陸以西的這家工廠生產一種導彈防禦系統，能擊落近25英里外的無人機、直升機和其他空中威脅。

國家先進地對空導彈系統（簡稱NASAMS）可同時向空中發射72枚導彈，負責保護白宮上空的空域。2022年首次在烏克蘭部署時，該系統最初幾個月擊落巡航導彈和無人機的成功率高達100%。

隨着西方面臨越來越多的潛在威脅，包括俄羅斯和中國，康斯伯格防務與航空航天公司接到的NASAMS訂單正在堆積。

“我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需求，”擁有30年康斯伯格工作經驗的防務部門總裁埃裏克·利在11月參觀工廠時表示。

不過新客户必須等待：製造一套NASAMS需要兩年時間，而且積壓的訂單已經排到了幾年後。

這場烏克蘭戰爭凸顯了西方在急需時快速生產更多武器方面的不足。加沙衝突可能會使某些軍火的供應更加吃緊。

導彈及其防禦系統的供應限制尤為嚴重，這些系統還要防範已成為現代戰爭核心要素的無人機羣。

週三，北約表示，包括德國和荷蘭在內的成員國聯盟正在購買至多1000枚愛國者導彈（價值55億美元），以在俄羅斯對烏克蘭開戰之際加強防空能力。

康斯伯格公司除了生產納薩姆防空系統外，還製造包括艦載導彈和F-35戰鬥機部件在內的產品，目前已經提高了產量。該公司轉為全天候、每週七天輪班制，並在一些工廠通常因維護而停工的節假日安排員工加班。但這可能仍不足以滿足需求。

問題在於現代武器極其複雜，通常需要數千個零部件。與大多數西方防務公司一樣，康斯伯格負責武器系統的設計和組裝，但大部分組件並不自行生產。該工廠的產品由超過1,500家供應商提供。僅納薩姆系統的供應鏈就涉及上千家企業，橫跨兩大洲，其中美國國防承包商RTX（前身為雷神技術公司）負責提供雷達和導彈本體。

指着半組裝的納薩姆系統，利表示：“我們的供應商又有自己的供應鏈，這些供應商還有自己的下級供應商，如此層層遞進，直到最上游開採基礎資源的礦山。”

防務行業還面臨着長期勞動力短缺的困境，亟需從軟件開發到焊接等專業技能的工人，這些人員還需通過耗時漫長的安全審查。

2023年5月演習中，挪威軍隊在安多亞發射納薩姆防空系統。照片：挪威皇家海軍/美國海軍一些軍事分析師指出，儘管西方國防預算大幅增加，但自朝鮮戰爭以來可能從未面臨過如此嚴重的供應限制。僅西方十大防務公司當前積壓的訂單總額就超過7300億美元，較2017年底需求開始激增時增長了約57%。

五角大樓採購主管比爾·拉普蘭特在11月的會議上表示：“我們都必須提高產量。“他一手舉高一手壓低説道：“全球需求在這裏，而供應能力大概在這裏。”

美國和北約高層官員日益擔憂物資短缺將影響作戰能力。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2023年初發布的台海戰爭推演顯示，在美國應對中國攻台的模擬中，美軍所有關鍵遠程反艦導彈將在一週內耗盡。

美國無法快速補充庫存：與NASAMS防空系統類似，每枚導彈需約兩年生產週期。

其他導彈類別存在類似問題。洛克希德·馬丁與雷神公司2023年表示，受持續供應鏈挑戰影響，“標槍"反坦克導彈和"毒刺"防空導彈產量翻倍需四年，較預期延長一倍。雖然企業將問題歸咎於固體火箭發動機短缺，但五角大樓官員指出短缺範圍更廣，從芯片到彈簧、滾珠軸承均供應不足。

美國國防部負責工業基礎戰略的邁克爾·瓦卡羅在近期一次行業會議上表示，五角大樓曾試圖追蹤這兩款導彈的全球供應鏈，以尋找繞過瓶頸的解決方案。他的結論發人深省：“我們不具備這種能力。”

其他武器的交付也面臨嚴重延誤，包括F-35戰鬥機、新型訓練與空中加油機，以及美國最新型航空母艦。

五角大樓發言人表示，美國國防工業基礎能夠繼續支持烏克蘭和以色列，同時確保該國在印太地區的戰備狀態，這些地區對武器的需求各不相同。

週二，烏克蘭哈爾科夫，拆彈小組成員在俄羅斯導彈襲擊後的殘骸旁作業。圖片來源：索菲婭·加蒂洛娃/路透社### 微型戰鬥機

隨着冷戰結束後國防預算縮減以及去工業化進程的推進，西方（尤其是歐洲）的武器製造能力已大幅削弱。

防務諮詢師尼古拉斯·德拉蒙德指出，德國企業在冷戰高峯期每年可生產多達400輛坦克，如今年產量上限僅為50輛。

現代武器的製造週期更長、成本更高，這既限制了庫存規模，也延長了補充庫存所需的時間。

BAE系統公司首席執行官查爾斯·伍德伯恩在11月接受採訪時表示：“導彈如同微型戰鬥機，配備複雜的電子設備和制導系統。”

自二戰以來，導彈就被投入使用，但在近期的戰爭中已成為關鍵作戰裝備，比如第一次海灣戰爭和北約干預前南斯拉夫解體後的衝突。最近的戰爭往往以導彈和火箭彈的密集攻擊拉開序幕，例如在中東地區，哈馬斯於10月7日向以色列發射3500枚火箭彈，同時其武裝人員湧入該國。

來自空中的威脅因以下因素而擴大：既能發射"地獄火"等導彈的遙控無人機、也包含攜帶小型爆炸物的民用級無人機日益普及；此外，高超音速導彈的發展使其能以超五倍音速飛行並機動變軌打擊目標，極大增加了攔截難度。在某些導彈和防禦系統領域，俄羅斯和中國已超越美歐。

五角大樓官員表示，中俄已列裝高超音速導彈，而美國原計劃首款型號的部署因試射失敗推遲至2024年。歐美的高超音速導彈防禦系統至少還需十年才能服役。

據防務智庫國際戰略研究所數據，中俄共部署約5020套陸基防空導彈系統，而美歐日合計約3200套。該報告未評估系統性能，也未計入單兵防空導彈及艦載系統。

中俄防務企業多為國有性質，受商業壓力影響較小。中國龐大的製造業意味着其擁有完善的國內供應鏈和大量專業對口的高校畢業生。

關於俄羅斯將在烏克蘭很快耗盡導彈的預測並不準確。烏克蘭情報部門11月估計，俄羅斯每月能生產約100枚兩種不同類型的巡航導彈、4枚“匕首”高超音速彈道導彈和5枚彈道導彈。

美國和韓國官員表示，朝鮮也一直在向俄羅斯提供導彈、火箭發射器和炮彈，以支持其在烏克蘭的戰爭。

中國的導彈庫存已從分析人士所説的1996年僅有的少量非核彈道導彈，增加到美國目前估計的3000多枚彈道導彈和巡航導彈。

2022年在中國珠海航展上展示的中國導彈系統。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美國國防部在提交給國會的一份報告中得出結論，中國大多數導彈系統的質量與其他全球“頂級”生產商相當，而且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先進遠程導彈系統力量之一。

五角大樓官員表示，對西方來説，支持參與全球不同衝突的盟友的挑戰正在進一步擠壓供應，推高對一些武器系統的需求，尤其是炮彈和導彈防禦系統。

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在10月向西方部長們表示，該國最需要的是導彈防禦系統。目前，西方沒有大量庫存可以分享，而這些武器正是與以色列需求的主要部分重疊。

美國已將其兩套以色列製造的“鐵穹”防禦系統及用於攔截導彈的攔截器送回以色列。

11月，澤連斯基告訴記者，加沙戰爭已經減緩了對基輔的炮彈交付。

以色列的“鐵穹”反導系統在10月攔截了從加沙地帶發射的火箭彈。照片：amir cohen/路透社### 烏克蘭戰爭後的訂單

利表示，對NASAMS（國家先進地對空導彈系統）訂單的增加始於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之後的幾年。2022年烏克蘭全面戰爭爆發後，導彈訂單激增，而隨着美國海軍等購買艦載導彈，對中國的擔憂也開始在訂單中顯現。

康斯伯格的國防訂單約為55億美元，是2018年前水平的六倍左右。

匈牙利在2020年訂購了六套NASAMS。前兩套直到10月才到貨。自匈牙利的訂單以來，美國陸軍又為烏克蘭訂購了六套，這些系統於夏季開始抵達，另有五個國家（包括台灣）公開表示有意購買該系統。

面對與中國日益緊張的局勢，亞洲國家正在發展自己的導彈能力，“因為美國的生產能力有限，”韓國前陸軍少將Bang Jong-kwan表示。

2022年，台灣官員公開抱怨美國延遲交付"毒刺"防空導彈，暗示對烏克蘭的軍援是導致拖延的原因。同年10月，美國國會兩個不同委員會的主席致信海軍部長卡洛斯·德爾·託羅，就包括反艦導彈在內的對台軍售"令人擔憂的延誤"提出質詢。這些導彈於2019年下單，首批最終在2023年春季交付。

美國海軍拒絕置評。

台灣官員稱，台灣於2021年開始批量生產新型國產遠程陸基導彈，另有三種遠程導彈正在研發中。

多數西方防務公司表示正在擴大產能，特別是炮彈和導彈領域。美國政府正投資國內生產基地，並將微芯片等關鍵部件生產遷回本土。

五角大樓計劃在未來數週推出新的工業基礎戰略以疏通供應鏈堵點。國防部工業戰略專家瓦卡羅表示，該戰略將繪製100種在生產武器系統的全球供應鏈圖譜，精確到零件編號和原產國，旨在提前識別瓶頸環節，並通過尋找替代供應商等方式緩解問題。

美國軍工巨頭也越來越多地與外國合作伙伴在海外共建產能，包括導彈項目，以此擴大武器系統生產能力。

2009年阿富汗坎大哈，一架"死神"無人機及其彈藥。圖片來源：Rick Loomis/洛杉磯時報/蓋蒂圖片社近期參觀康斯伯格公司時，工人們正用天車將NASAMS防空系統的部件吊運至車間地面——那裏已堆滿綠色金屬鑄件。靠牆的貨架上密密麻麻擺放着數千個小零件。

上世紀80年代，康斯伯格會為自家武器生產計算機硬件；如今這些部件直接採購現成品。約15年前，這家200年曆史的企業還自行完成焊接工序，現在則外包給其他公司。

當所有組件供應到位後，康斯伯格能在一個月內組裝完成NASAMS的機動指揮中心——這個系統核心的複雜決策中樞。

為應對供應鏈中斷風險，這家挪威公司持續儲備關鍵部件庫存，並保持NASAMS的備用庫存以便急需時快速交付客户。

該公司正積極為儘可能多的零部件尋找替代供應源，確保單一部件缺貨時有備選方案。其表示明年6月將啓用新廠房，採用更高效的裝配線，預計導彈產能可提升至多10倍。

Noemie Bisserbe對本文亦有貢獻。

聯繫記者Alistair MacDonald請致信[email protected]，Doug Cameron請致信[email protected]，Dasl Yoon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出現在2024年1月4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西方需要導彈，但製造商積壓訂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