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對中國依賴的供應鏈“去風險”策略正催生新風險——《華爾街日報》

將製造業遠離中國工廠可能意味着美國買家將面臨更高的成本。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西方與中國“去風險”——即通過關税等措施在友好國家建立供應鏈的簡稱——聽起來很美好。畢竟，誰會反對降低風險呢？

然而，經濟概念的表述方式有時會具有誤導性。新研究揭示了“去風險”實際如何展開。初步結論令人擔憂：供應鏈措施旨在創造的許多韌性可能是虛幻的。此外，更復雜的全球供應鏈正在製造新的風險，而政策制定者可能並未充分意識到這些風險。

將對中國的保護主義政策與對友好國家的真正貿易開放相結合，會增強其效果，但在政治上可能並不便利。

與西方日益緊張的關係，加上新冠疫情等其他因素以及中國在電動汽車等領域日益增強的實力，已開始嚴重重塑中國的貿易關係。數據提供商CEIC的數據顯示，11月份中國對歐盟和美國等主要發達民主國家的出口僅佔其出口總額的45%。這是十多年來的最低水平，而2022年初這一比例約為54%。

與此同時，美國從越南、墨西哥等第三國的進口激增，而中國貨量的增長則相對滯後。

但這種變化是否意味着供應鏈更具韌性？還是僅僅變得更昂貴、不透明和複雜？

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加徵的關税已實施五年——考慮到取代"世界工廠"地位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這段時間並不算長。但迄今為止的證據表明，複雜性帶來的弊端已超過某些益處。這意味着美國買家將承擔更高成本。若台海或其他熱點地區爆發真實衝突，針對中國的制裁或貿易限制措施實施難度也可能加大。

誠然，在東南亞、印度或墨西哥建廠具有優勢。越南的手機或汽車製造商可能更傾向使用日韓零部件，甚至在當地建設電池工廠，而非全部從中國採購。這最終或有助於構建真正的供應鏈韌性。

但目前亞洲供應鏈往往只是在延長：例如將中國零部件運往越南或泰國組裝，而非在中國本土完成。國際清算銀行研究人員10月論文的驚人發現是，跨境供應商網絡（尤其是中美相關網絡）自2021年以來變得更長，但並未更"密集"。換言之，單個客户對應的平均供應商數量並未增加。供應商數量不變但路線更迂迴的供應鏈，意味着複雜性增加、透明度降低，卻未必更具韌性。

最大的贏家似乎是東南亞。截至去年11月的一年裏，中國對俄羅斯出口佔其總出口的比例自2017年以來上升了約1.3個百分點，略超3%。但對東南亞的出口如今佔總出口約16%，提高了逾3個百分點。同期越南電子產品進口中來自中國的比例也大幅上升。

這一切對東南亞來説很棒，但也帶來了新問題。首先，這可能意味着價格更高，因為供應鏈更長，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供應商之間的實際競爭似乎沒有增加多少。例如，歐洲智庫經濟政策研究中心9月的一項研究發現，自2017年以來，美國從中國進口急劇轉向越南進口的同時，同期美國從越南進口的成本上升了近10%。美聯儲、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等機構的研究表明，特朗普時代的關税可能通過提高下游行業的進口成本，減少了美國製造業的整體就業和產出。

其次，這意味着在下一次危機中，對中國施加經濟壓力可能會更加複雜。在台灣或南海危機中針對中國實施直接制裁或進口禁令已經夠難了：華盛頓也會針對越南和墨西哥的進口嗎？歐盟成員國是否會禁止從匈牙利進口？中國電池製造商正在匈牙利大舉投資。

通過迫使供應鏈現在進行表面上的重組，西方民主國家可能已經浪費了其實際或感知的槓桿作用的一部分。而政治家們錯誤地認為他們已經充分保護了自己的經濟，可能會誤判並陷入實際的熱衝突。

鼓勵在中國之外建立一個真正更密集、更具韌性的網絡——一個以真正的競爭為特色，而不是企業尋找方法來應對新的貿易壁壘——的一種方式可能是加入由中國以外的國家主導的貿易協議，如日本。但美國有毒的貿易政治意味着許多政治家可能仍將專注於製造去風險的表象，而不是採取必要措施使其成為現實。

寫信給納撒尼爾·塔普林，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4年1月8日的印刷版，標題為“與中國‘去風險’有其自身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