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落幕，中國房地產困境未解——《華爾街日報》

中國房地產危機的典型代表已不復存在。但引發中國恒大垮台的亂局遠未結束。

週一，由於債權人再次未能就債務重組達成協議，香港一家法院下令對恒大進行清算。恒大美元債券違約兩年多後，這一打擊降臨，標誌着中國遏制歷史上最大規模房地產繁榮之一的努力進入了一個危險的新階段。

如果説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今年房地產行業緩慢崩潰帶來的痛苦可能與去年一樣劇烈，而中國正在尋找推動增長的方法，而全球經濟將連續第三年放緩。

許多經濟學家表示，儘管人們關注中美貿易緊張局勢或中國日益惡化的人口結構等其他熱點問題，但該行業的深層次問題及其對更廣泛經濟的重要性意味着，房地產仍然是中國官員面臨的主要經濟挑戰。

經濟學家表示，政策制定者需要採取更有力的行動來穩定房地產行業，並防止其問題對更廣泛的經濟造成如此沉重的壓力——尤其是對中國消費者和資金緊張的地方政府。

“預測中國經濟表現，很大程度上等同於預測房地產市場何時觸底，”麥格理集團首席中國經濟學家胡偉俊表示。

2021年恒大的違約成為房地產危機中倒下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這場危機至今仍在持續。

從許多方面來看，這家曾是中國銷售額最高的開發商已成為房地產行業債務驅動型過度擴張的象徵，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表示決心要控制這種現象。

恒大等開發商利用廉價信貸為大規模建設提供資金。它們在中國地方政府出售的土地上建造高聳的公寓樓，而地方政府依賴土地出讓收入來償還借款和支付開支。

隨後，在2020年，隨着疫情爆發和北京方面收緊房地產開發商的信貸渠道，房屋銷售放緩，這是為了抑制火爆的房地產市場。

揹負約3000億美元負債的恒大兩年多前停止償還債務，此後一直在與債權人談判重組事宜。自恒大首次違約以來，已有50多家開發商步其後塵，未能償還債務。

多年來，蓬勃發展的房地產市場一直是中國經濟的重要引擎，住宅建設和相關活動佔年度產出的比例高達四分之一。

如今，房地產已成為經濟增長的主要拖累。2023年中國經濟僅增長5.2%，這是除疫情封控三年外，數十年來最疲弱的增速之一。

官方數據顯示，去年房地產投資暴跌9.6%，導致整體民間投資陷入負增長。

中國阜陽的恒大建築羣。房地產危機已成為關鍵經濟問題。圖片來源：Cfoto/NurPhoto/Zuma Press許多經濟學家指出，房地產行業困境不僅直接影響經濟增長，還通過房價銷量雙降侵蝕家庭財富，促使消費者囤積現金，進而抑制消費支出。

另一重危機在於，土地財政枯竭令地方政府財源鋭減，使其難以繼續通過基建投資——這一中國政府實現增長目標的主要抓手——來刺激經濟。

出於對重燃房地產泡沫的警惕，官方僅向該行業定向滴灌刺激政策：部分城市鬆綁限購、下調貸款利率、確保銀行流動性充裕以支持合理融資需求。

然而，新屋開工量、竣工量及銷售數據等多項指標均顯示行業仍深陷困境。雖然限價政策使官方統計的各大城市房價較2021年峯值僅小幅回落，但多數經濟學家認為實際貶值幅度更大。

高盛首席中國經濟學家閃輝表示：“我最大的把握是，全國範圍內房價已下跌約20%。”

房地產行業將獲得更多支持。去年12月，中國央行承諾向政策性銀行提供490億美元等值的新增貸款，用於保障性住房和城中村改造等項目融資。許多經濟學家預計今年晚些時候會進一步降息。

但專家們不確定這些新措施能否穩定市場，不少人呼籲出台更具針對性的政策。由於中國商品房普遍採用預售制，部分經濟學家指出，必須確保爛尾樓項目完工才能重建購房者信心。

野村證券首席中國經濟學家陸挺在週一的客户報告中建議：“當前最有效的政策是由中央政府設立專項基金…用於保障預售房交付”，並提到資金可能來自中國人民銀行。另有專家主張推動困境房企將未完工項目出售給資金健康的同行，併為接盤方提供低息貸款完成建設。

巴克萊銀行經濟學家在1月研究報告中預測，2024年房地產投資將再降8%，指出銷售疲軟與開發商違約已形成惡性循環。

世界銀行預計今明兩年中國經濟增長將放緩至4.5%和4.3%，部分原因是房地產行業疲軟將持續拖累投資。

“就國內風險而言，房地產市場對我們來説仍是處於最前沿和核心位置的風險，”穆迪分析公司高級中國經濟學家卡特里娜·埃爾表示。

寫信給傑森·道格拉斯，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謝伊凡（音譯），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