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社區銀行從危機贏家淪為銀行業新憂——《華爾街日報》

紐約社區銀行 在2022年底完成了一項變革性交易，收購抵押貸款機構Flagstar Bancorp使其規模幾乎翻倍。四個月後，它再次出手，買下了簽名銀行的部分資產——該行剛在擠兑風波中被監管機構接管。

這些交易將原本專注於小眾商業地產領域的NYCB一舉提升為監管機構定義的大型多元化商業銀行集團。其資產規模也突破千億美元大關，面臨更嚴格的監管審查與合規要求。

最近幾周，NYCB表示需要調整資產負債表以匹配新地位，由此引發的一系列事件導致其股價劇烈震盪且信用評級遭下調，外界對其財務健康狀況產生質疑。

該銀行第四季度意外虧損，並大幅削減了其聞名的高額股息。其資產負債表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房地產貸款組合出現令人擔憂的跡象。管理層進行重組，Flagstar前首席執行官Alessandro DiNello出任執行董事長，他表示正考慮出售資產並收縮銀行規模。

“我們確實承受了幾記沉重的打擊，“DiNello在電話會議上向分析師坦言，“但我們依然堅挺。”

目前NYCB聲稱存款穩定，但客户表示正密切關注事態發展。

一個面向商業地產從業者的熱門WhatsApp羣組裏，關於紐約社區銀行(NYCB)健康狀況的討論鋪天蓋地，這與去年簽名銀行(Signature)的情況如出一轍，羣成員兼商業抵押貸款經紀人艾拉·茲洛托維茨表示。但與上次儲户集體出逃不同，現在的羣聊內容分化為兩派——有人計劃繼續留在NYCB，有人準備撤離。

一位紐約房產商透露，他在簽名銀行倒閉前曾存放數千萬美元（該銀行於2023年初倒閉），如今資金轉存至NYCB，目前正在權衡其他選擇。

“我的手指已經扣在扳機上了，“這位房產商説，“經歷過上次事件，又看到危機重演，現在必須大幅收緊風險承受底線。”

紐約社區銀行執行董事長亞歷山德羅·迪內羅正考慮出售資產並收縮銀行規模。圖片來源：安東尼奧·蘭齊洛特/彭博新聞政府當時動用緊急權力為簽名銀行所有存款（包括超過FDIC 25萬美元保險限額的部分）提供擔保，但這位房產商認為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不會再次出手。

對NYCB的擔憂讓人想起去年春天的銀行業危機，當時快速擴張的金融機構被曝管理不善，導致風險敞口擴大。而NYCB關於商業地產的表態更引發外界猜測：這是否只是冰山一角。

這些擔憂正導致股價下跌，表明該行業仍面臨壓力。自1月31日紐約社區銀行公佈第四季度業績以來，其股價已下跌超50%，儘管上週五反彈了17%。同期KBW納斯達克地區銀行指數下跌約9%。

不過分析師和銀行家表示，幾乎沒有證據表明危機正在醖釀。經濟表現強勁，利率給銀行帶來的壓力正在緩解。紐約社區銀行等少數房地產貸款機構面臨虧損，但問題並不具有系統性。

“這是個不小的問題，“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本月在《60分鐘》節目中表示。“但似乎不具備我們有時在過去看到的危機特徵，比如全球金融危機時期。”

紐約社區銀行面臨艱難抉擇，包括嘗試通過收縮規模恢復健康，或與第三方合作充實資本。

該行高管本週表示將考慮出售非核心業務資產。知情人士稱其他備選方案包括增資，或發行銀行向投資者支付費用的金融工具——這些投資者同意在發生信用損失時分擔部分損失。

“如果需要收縮，我們就收縮。如果需要出售非戰略性資產，我們也會這麼做，“迪內洛説。“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

「他們曾是贏家」

2003年紐約皇后區一家皇后郡儲蓄銀行分行。照片：大衞·卡普/彭博新聞紐約社區銀行（NYCB）的前身是1859年成立的皇后縣儲蓄銀行。總部位於紐約州希克斯維爾的NYCB旗下銀行機構遍佈美國東北部、中西部、西海岸和佛羅里達州近400家分行。

該銀行長期是紐約市商業地產界的寵兒，與Meridian Capital等大型經紀公司密切合作，專精於向租金管制公寓樓業主提供貸款。其大額貸款的壞賬率長期顯著低於同業。

“在信貸領域他們是贏家，“投資美國銀行的Elizabeth Park資本管理公司總裁兼投資組合經理弗雷德·卡明斯評價道。

但這種業務集中度也帶來壓力。NYCB約半數多户住宅貸款組合受各類租金管制政策約束。

2019年出台的法律限制了紐約市房東對部分房型的租金漲幅，導致整個資產類別盈利能力下降。此後估值暴跌，銀行面臨重大虧損風險。

行業組織"社區住房改善計劃"執行董事傑伊·馬丁透露，他接觸的十多位物業業主正艱難地為NYCB即將到期的多户住宅不良貸款辦理再融資。

“這是個大問題，“馬丁表示。

疫情後辦公物業估值持續下跌，進一步加劇了市場對整體商業地產行業的擔憂。

紐約社區銀行(NYCB)已為重大虧損做好準備，預留了數百萬美元以應對未來商業房地產投資組合可能遭受的衝擊。由於一筆辦公樓貸款和一筆合作公寓貸款，第四季度淨沖銷額從一年前的100萬美元激增至1.85億美元。

快速增長

在監管批准多次延遲後，NYCB於2022年底完成了對Flagstar的收購。圖片來源：Emily Elconin/彭博新聞NYCB一直在努力分散這些風險。

2020年底，該銀行長期領導人約瑟夫·菲卡洛拉(Joseph Ficalora)退休。新任首席執行官托馬斯·坎傑米(Thomas Cangemi)接任並開始尋找交易機會。

2021年，NYCB宣佈收購位於密歇根州特洛伊的Flagstar，這將帶來大量商業貸款。在監管批准多次延遲後，該交易於2022年12月完成。

幾個月後，NYCB在FDIC拍賣中勝出，獲得了Signature銀行的大部分剩餘資產：商業貸款和340億美元存款。這筆交易使NYCB股價在一年內大幅上漲，而當時許多其他地區銀行股票正在自由落體式下跌。

銀行的快速擴張可能帶來問題。去年春天，硅谷銀行(Silicon Valley Bank)、Signature銀行和第一共和銀行(First Republic Bank)都在經歷快速增長後倒閉。監管機構表示他們將不得不更密切地關注快速增長的銀行，特別是那些業務模式集中的銀行。

波士頓聯邦儲備銀行前行長埃裏克·羅森格倫質疑監管機構為何最初會批准紐約社區銀行收購簽名銀行。這筆交易使紐約社區銀行的資產超過1000億美元，這是一個關鍵的監管門檻，銀行需因此遵守更嚴格的資本和流動性標準。

“對於一家資產即將超過1000億美元的機構，風險管理方面的擔憂應該出現在其資產超過1000億美元之前，”羅森格倫説。

在虧損披露之前，紐約社區銀行的首席風險官和首席審計執行官均已離職。該銀行表示將很快填補這些職位，但沒有具體説明日期。

在較低層級上存在更多不確定性。知情人士稱，轉入紐約社區銀行的簽名銀行員工將在今年早些時候獲得留任獎金，之後一些人可能會離開。

“觀望態度”

紐約社區銀行去年在一次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拍賣中收購了簽名銀行的企業貸款和340億美元存款。圖片來源：Angus Mordant/Bloomberg News與那些倒閉的銀行不同，紐約社區銀行並未持有特別大量的無保險存款或債券組合的賬面虧損。紐約社區銀行表示，截至2月初，其72%的存款已投保或有抵押，而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只有約10%的存款投保。

過去一年，銀行客户減少了無保險存款的敞口，並設立了輔助賬户，這意味着過去幾周沒有出現擠兑現象。

對於仍與紐約社區銀行(NYCB)保持合作的簽名銀行客户來説，過去兩週讓他們產生了令人不安的似曾相識感。

簽名銀行老客户拉里·德爾森雖然繼續將NYCB作為其紐約進出口及諮詢業務的主賬户行，但在去年銀行倒閉潮後已在其他區域性銀行開設了備用賬户。他表示對接的客户經理未變，服務體驗一如既往。

當德爾森注意到媒體關於NYCB潛在問題的報道後，立即從商業賬户轉出約20萬美元至其他銀行，使餘額更接近存款擔保上限。

“剩餘資金我會持觀望態度，“德爾森表示，並補充説他也不確定政府是否會再次為未投保儲户兜底，“但我必須做好自我保護。”

聯繫記者：吉娜·希伯 [email protected] 與雷切爾·路易斯·恩西恩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