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在蘇丹開闢對抗俄羅斯的新戰線 - 《華爾街日報》

當蘇丹軍事統治者阿卜杜勒·法塔赫·布爾漢中將發現自己去年夏天在該國首都遭到叛軍部隊圍困時，他向一個出人意料的盟友求助：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

澤連斯基有理由認真對待這一請求：據烏克蘭和蘇丹軍方官員稱，自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不久，布爾漢就一直在秘密向基輔提供武器。此外，蘇丹叛軍得到了俄羅斯瓦格納準軍事組織的支持，該組織還在該國開採黃金，並用其為莫斯科在烏克蘭的戰爭提供資金。

據參與行動的幾名烏克蘭士兵稱，在通話後的幾周內，烏克蘭突擊隊抵達蘇丹，並開始戰鬥，將叛軍部隊趕出首都喀土穆。

如今，烏克蘭與俄羅斯之間的戰爭前線已延伸至非洲。

隨着烏克蘭境內的戰鬥陷入近乎僵局，一場關於武器和經濟資源的全球爭奪戰正在形成，雙方都在為一場可能持續多年的戰爭做準備。

多年來，莫斯科一直在多個非洲國家積極開採黃金並訓練戰鬥人員，但現在它正在加大經濟壓力，以阻止厄瓜多爾等較小國家向基輔運送武器，即使是間接運送。

2023年8月，阿卜杜勒·法塔赫·布爾漢在蘇丹港揮手致意。圖片來源：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身着黑色毛衣的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會見阿卜杜勒·法塔赫·布爾漢中將。圖片來源：烏克蘭總統新聞辦公室/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對烏克蘭而言，向非洲派遣軍隊是一項大膽的新舉措——這是其破壞俄羅斯海外軍事經濟行動、增加莫斯科戰爭成本，並確立自身作為抵禦俄羅斯擴張（包括西方不願直接介入地區）堡壘的戰略組成部分。

“僅通過在烏克蘭前線這樣的小塊土地上作戰，不可能戰勝俄羅斯，“代號"普拉達"的40歲烏克蘭軍官表示，他領導烏克蘭在蘇丹的一支小隊。“如果俄羅斯在蘇丹擁有金礦，我們就必須讓這些金礦無利可圖。”

但在西方對烏支持動搖之際，該行動具有重大政治風險。烏克蘭正介入蘇丹內部衝突，該國已有數萬平民喪生，美國指稱衝突雙方均犯下戰爭罪行。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警告，任何提供物資支持的國家"都需為加劇蘇丹人民遭受的暴行承擔責任”。

在一次採訪中，烏克蘭軍事情報局（HUR）負責人基裏洛·布達諾夫中將拒絕評論是否向蘇丹部署了部隊，但闡述了派遣烏克蘭軍隊出境的理由。

“戰爭是高風險事業，“布達諾夫表示，“我們正與俄羅斯進行全面戰爭……他們在世界多地駐軍，我們有時會嘗試在那裏打擊他們。”

澤連斯基的發言人未回應置評請求。

烏克蘭軍事情報局局長基裏洛·布達諾夫中將拒絕評論是否向蘇丹部署部隊。圖片來源：handout/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本報道基於對參與蘇丹行動的數名烏克蘭士兵、蘇丹軍人的採訪，以及《華爾街日報》查閲的蘇丹現場視頻資料。

首批烏克蘭部隊——近100名士兵，主要來自HUR的帖木兒特種部隊——於8月中旬乘包機抵達蘇丹。俄羅斯在該國的影響力顯而易見：曾在俄羅斯軍事學院受訓的蘇丹士兵擔任翻譯。

烏克蘭部隊的首要任務是協助布爾漢撤離喀土穆，當時反政府武裝"快速支援部隊"已對其形成包圍。但烏軍抵達後不久，布爾漢便乘車隊抵達首都郊外烏軍駐地。據蘇丹官員稱，其警衞已秘密將他帶離喀土穆。

布爾漢感謝烏克蘭人的努力，隨後前往紅海沿岸仍由其部隊控制的蘇丹港。幾周後，他在愛爾蘭香農機場會見了澤連斯基。

“我們討論了共同面臨的安全挑戰，即俄羅斯資助的非法武裝組織的活動，“澤連斯基在會晤時通過Telegram發文稱。他還感謝布爾漢"蘇丹一貫支持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完整”。

蘇丹港忠於布爾漢的蘇丹士兵。圖片來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快速支援部隊戰士在喀土穆總統府入口處。圖片來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烏克蘭部隊向布爾漢的衞隊提供了新的AKM步槍和消音器，隨後將注意力轉向試圖將瓦格納支持的叛軍趕出喀土穆。

呼號為"國王"的30歲烏克蘭軍情局軍官表示，他的團隊發現這裏的戰鬥形態與他們在東歐經歷的截然不同。這位率領首批抵蘇烏克蘭小隊的長官描述：交戰士兵穿着涼鞋作戰，有時將整彈匣子彈舉過頭頂盲目掃射；由於數月未發軍餉，蘇丹政府軍士氣低迷；雙方武裝人員均無標識，誤傷事件頻發。

夜間雙方均未發動攻擊。配備夜視鏡和無人機的烏克蘭人看到了機會。

“那是我們的巨大優勢——我們擅長夜間作戰，“金説道。

他們通常在晚上8點左右離開基地，五六人一組乘麪包車進入城市。《華爾街日報》查看的一段視頻顯示，烏克蘭人向一棟公寓樓開火，金稱那是快速支援部隊的基地。當快速支援部隊增援抵達時，烏克蘭人用無人機投下彈藥。（他稱該區域沒有平民。）

起初，習慣在前線露天睡覺的快速支援部隊士兵被夜襲打了個措手不及。後來他們開始隱藏陣地。

烏克蘭小隊總在清晨撤回基地，避免引人注目。

“即便白天想行動，我們一羣白人也太顯眼，“金説，“所有人都會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蘇丹成為俄烏戰爭的戰場，因其富含兩種資源：武器與黃金。

過去幾十年該國頻繁衝突期間，美俄中等國直接或間接輸入了大量軍火。因此當2022年初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時，基輔四處蒐羅武器，而蘇丹正有大量富餘軍備。

“我們曾一次性從蘇丹運走大批武器，由不同國家買單，“烏克蘭軍情局長布達諾夫表示，“那裏武器種類繁多……從中國到美國的裝備應有盡有。”

與此同時，俄羅斯長期在蘇丹開採黃金。瓦格納集團主導了莫斯科在該國的行動，正如其在其他幾個非洲國家所做的那樣。他們訓練快速支援部隊戰士，後者則為俄羅斯在礦區的實體提供安全保障。

據蘇丹官員和活動人士稱，去年春天蘇丹衝突爆發前，該國開採的黃金僅有30%在中央銀行正式登記，每年價值40億美元的黃金下落不明。活動人士表示，這些走私黃金大部分最終落入了俄羅斯手中。

內戰爆發時，快速支援部隊最初拒絕了瓦格納提供的重型武器，擔心會疏遠美國。但國際安全官員稱，隨着4月遭遇軍事挫敗，該組織改變了立場。4月28日，一支由瓦格納監督的豐田皮卡車隊從中非共和國鄰國運來了武器，包括肩扛式防空導彈——近年來瓦格納已在中非共和國建立了勢力據點。瓦格納還開始從中非共和國招募人員赴蘇丹作戰，快速支援部隊很快便攻入了喀土穆。

去年瓦格納首領葉夫根尼·普里戈任死亡後，俄羅斯國防部接管了該集團在非洲的行動，不過其仍被廣泛稱為瓦格納。俄羅斯國防部未回應置評請求。

瓦格納部隊傾向於避開蘇丹的戰鬥前線。金表示，在蘇丹的兩個半月裏，他的團隊雖追蹤到喀土穆與聖彼得堡之間的電話信號往來，但並未親眼目睹任何來自瓦格納的俄羅斯武裝人員。

11月，金的團隊撤離後，普拉達率領蒂穆爾部隊的新兵抵達。其團隊俘獲一名俄羅斯瓦格納士兵並擊斃另外兩人。普拉達稱，這名士兵在尼羅河西岸喀土穆雙子城恩圖曼的戰鬥中被捕——當時他因分不清敵我陣營，在本方撤退後滯留戰場。

與這名俄羅斯瓦格納士兵同時被俘的還有兩名蘇丹人。普拉達表示，其團隊還擊斃了十餘名佩戴瓦格納徽章的蘇丹武裝人員。

“瓦格納在蘇丹已形成特許經營模式。他們僱傭當地人作戰，發放徽章、支付薪水後宣稱’現在你們是瓦格納成員’。“普拉達説，“我們的目標從來不是追捕單個瓦格納士兵，而是要瓦解俄羅斯在蘇丹的利益網絡。”

2023年7月，中非共和國境內一名俄羅斯瓦格納集團成員。圖片來源：LEGER SERGE KOKPAKPA/REUTERS烏克蘭軍隊還開始向蘇丹士兵傳授抵抗俄軍的戰術經驗，特別是無人機作戰技巧。

烏方士兵透露，蘇丹軍隊已訂購部分第一視角爆炸型無人機（觸目標即引爆），但缺乏關鍵部件。據蘇丹軍方官員和快速支援部隊顧問稱，烏克蘭協助其採購了所需零件，並於2月交付了能實施精準空襲的先進土耳其Bayraktar TB2無人機。（烏克蘭國防部情報總局官員拒絕對協助蘇丹採購無人機一事置評。）

烏克蘭人強調了切斷快速支援部隊（RSF）向喀土穆補給線的重要性，並很快開始集中打擊通往該市的道路。《華爾街日報》查看的視頻顯示，FPV無人機反覆擊中滿載武裝人員的皮卡車，當時這些車輛正通過一座橋樑進入喀土穆。

“他們對FPV無人機充滿熱情，“金在談到蘇丹部隊時説。“最終，有十幾個人學會了如何使用它們並擊中目標，且有視頻確認。”

來自HUR Timur部隊的一名28歲士兵表示，他還與蘇丹部隊合作，在通往喀土穆的補給路線上佈設地雷。他説，在一次行動中，他們在一輛拋錨在路中央的卡車上設置了詭雷。

“第二天早上，當滿載步兵和武器的敵方皮卡車經過時，我們引爆了它，“他説。《華爾街日報》查看了爆炸的視頻。

普拉達和他的團隊於今年初返回烏克蘭。兩支烏克蘭團隊均未遭受任何傷亡。

烏克蘭的影響力仍在蘇丹顯現。最近幾周，布爾漢的部隊重新控制了恩圖曼的大部分地區——這是他們在衝突中的首次重大推進。專家認為，這些成果很大程度上歸功於精準的無人機打擊，以及蘇丹軍隊精鋭部隊的部署。基輔最近還向蘇丹港運送了一批小麥粉，已於上週抵達。

快速支援部隊仍控制着喀土穆西部的部分地區，以及蘇丹西部和南部的大片領土。

蘇丹軍隊在喀土穆發動無人機襲擊後，快速支援部隊的一處哨所升起濃煙。攝影：王浩/祖瑪通訊社本文由貝諾瓦·福孔參與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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