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已倒閉的電動汽車初創公司菲斯克以網約車形式延續生命——彭博社

停放在紐約市各處倉庫的全新菲斯克Ocean SUV中，僅有少量車輛可見。

攝影師：Raphael Orlove/Bloomberg CityLab

即便在紐約市今年最炎熱的日子裏，烈日炙烤下，魯本·巴爾代拉依然顯得從容不迫。他舒適地坐在炭灰色菲斯克Ocean的空調車內，這款原價7萬美元以上的豪華電動SUV，其所屬公司去年僅以1.6萬美元的全新價購入並租借給他。

曾被譽為有望挑戰特斯拉的新鋭電動車企菲斯克公司，於2024年宣告破產，其首款也是唯一量產的車型僅生產了約1.1萬輛（這還不包括創始人亨裏克·菲斯克此前創立的汽車公司——該公司在2013年破產前僅生產了2500輛汽車）。紐約最大車隊運營商American Lease迅速收購了約2800輛未售出的Ocean SUV，如今以每週330美元的價格租給巴爾代拉這樣的網約車司機。

未來幾年內，紐約市街頭將成為全球唯一可能偶遇菲斯克Ocean實車的地方。

網約車司機魯本·巴爾德拉駕駛着他租用的全新Ocean車型。攝影師：拉斐爾·奧洛夫/彭博城研所即便在全市超過10萬輛營運車輛中，菲斯克Ocean仍格外醒目。這款中型跨界車神似寶馬X3卻又不盡相同，部分型號還配備太陽能車頂等獨特功能，可在陽光下停車時為電池補充電量。注意車牌：若以T開頭C結尾，則是由紐約出租車與禮車委員會認證的車輛。美國租賃公司負責所有這批營運版菲斯克車輛。

這批特殊電動車的出現源於地方與國家電氣化政策的碰撞。2023年紐約市啓動“綠色出行"計劃，要求所有優步或Lyft網約車在2030年前實現無障礙或零排放。但平價純電動車的供應極為有限，因特朗普政府曾試圖取消聯邦激勵政策與税收抵免，並放寬鼓勵電動車普及的污染及燃油經濟性標準。

這使得擁有約5000輛車的車隊運營商American Lease在替換現有燃油車時幾乎沒有低成本選擇。2024年初，當租車巨頭赫茲宣佈將出售其大部分電動車時，American Lease曾考慮批量購買二手租賃特斯拉。隨後，另一個更瘋狂的選擇出現了。

“我們吃午飯時，我讀到一篇文章説Fisker創始人亨裏克·菲斯克當時掛牌出售的豪宅價格超過了公司市值，“American Lease執行副總裁喬希·布萊伯格説，“所以我當時就想’管他呢：咱們買Fisker吧’"。

Ocean車型的崩盤

Fisker在2024年6月的倒閉有多重原因。2020年，這家初創公司通過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上市，繞過了傳統IPO流程。這是疫情期間SPAC併購狂潮的一部分，其他幾家電動車初創公司也通過這種方式上市，包括Lordstown Motors、Nikola和Canoo。這些公司如今都已破產。

但Fisker還存在產品重大缺陷問題：當Ocean車型2023年上市時，媒體評測對該車型的評價極其負面，測試人員飽受其故障頻發的技術問題困擾，聯邦安全監管機構因安全隱患要求六次召回。

不過，巴爾德拉表示他並不擔心駕駛租來的Ocean車型穿梭於紐約複雜的街道中，至今他的車況一切良好。“沒問題"是他給出的簡短總結。

當然，除了那個幽靈燈。“有時它會自己亮起來，“巴爾德拉指着乘客艙上方的頂燈説，這個燈可能會閃爍10到15分鐘才會自動復位。

與彭博城市實驗室採訪的許多美國Lease Ocean車主一樣，這是巴爾德拉的第一輛電動車。電動化轉型很順利：他夜間在布朗克斯家附近電價較低時充電，每天行駛"接近100英里”。Ocean車型單次充電可行駛300多英里（只要避免使用能在4秒內完成0-60英里加速的"運動"模式）。

布魯克林街頭停放的Ocean車型。攝影師：拉斐爾·奧洛夫/彭博城市實驗室考慮到充電時間，該公司將Ocean的租金定得低於同級別燃油版豐田，但車輛並不顯得廉價。這些菲斯克汽車內飾精良，採用優質"生態皮革"等環保材料，配備全景天窗和可降下所有車窗（包括兩個小型後部"寵物窗”）的"加州模式”。

不過要當心加州模式。部分車窗可能會卡住，需要返回美國租賃公司布朗克斯總部進行復位——那裏的菲斯克汽車像疊羅漢般停放在三四層高的立體停車架上。

這裏距離亨茨角終端市場僅幾個街區，該市場是紐約市主要的食品分銷中心。美國租賃公司的Ocean車型只有一小部分停放在此——其餘都分散藏在全市各倉儲設施中。附近是BHP服務中心，一家傳統修理廠，負責美國租賃公司Fisker車型的車身維修。公司最近還在拐角處設立了專屬場地，專門停放送修的損毀Fisker車輛。亨茨角這個工業區角落，半掛卡車緩緩駛過廢車場和批發商聚集地，正迅速成為圍繞這個消亡品牌形成的特色產業大本營。

美國租賃公司的一輛Fisker正在其倉庫接受檢修。攝影師：Raphael Orlove/彭博城研所在俯瞰美國租賃公司主倉庫的辦公室裏，布萊伯格講述了來龍去脈。

“我們傳統上是豐田經銷商，擁有相當數量的豐田bZ4X，“他提到這款零售價約4萬美元的主流電動車時説道。

Fisker的Ocean車型清倉價每輛僅需1.6萬美元，總價約四千多萬美元就能全部拿下。在其他地方，花1.6萬甚至更低價格買輛中國產新電動車並不難，但在美國要達成這種交易，美國租賃公司不得不押注於這個極其冷門的標的——其中不乏複雜情況。

亨茨角的一片海洋。美國租賃公司擁有約2800輛這款命運多舛的車型。攝影師：Raphael Orlove/Bloomberg CityLab據布萊伯格透露，2024年夏季收購剩餘菲斯克庫存的決定演變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涉及破產法庭、菲斯克私人車主，以及另一家受委託處理Ocean車型漏洞軟件的電動車初創公司。

與許多現代汽車一樣，菲斯克Ocean是"聯網汽車”。保持其正常上路意味着需要持續接收製造商的空中軟件更新。為了讓菲斯克車隊保持聯網，美國租賃公司求助於名為indiGO Technologies的電動車初創企業——該公司正在開發自己的電動送貨麪包車和出租車系列。美國租賃不僅下了訂單準備在未來幾年購買首批Indigo電動車，還與該公司簽約由其接管軟件維護工作。

indiGO科技公司CEO Will Graylin稱，最初他們只需管理美國租賃的車輛，但後來發現還需負責美國和歐洲私人手中的數千輛菲斯克Ocean：“這出乎意料。”

美國租賃最初在菲斯克車主協會（代表私人Ocean車主）與indiGO（試圖修復Ocean最終軟件更新）之間充當中間人。在這家汽車製造商瀕臨倒閉的最後幾個月裏，菲斯克工程師爭分奪秒完成了一個軟件包，包含聯邦強制召回所需的更新；但由於過於臃腫，部分車主反映導致車輛”變磚“無法運行。

殷切期待：2022年1月5日，菲斯克海洋SUV在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會議中心舉辦的CES 2022展會菲斯克展台上亮相。攝影師：Alex Wong/Getty Images North America經過一場關於責任與付款的糾紛後，FOA選擇獨立運營，美國租賃公司退出中介角色。如今FOA正自主解決車輛軟件管理、召回等所有問題。與此同時，indiGO將菲斯克的最終文件拆分為三個獨立部分，使得車輛軟件更新更為順暢。

混亂局面的梳理耗時良久，美國租賃公司直到今年三月才正式投放其海洋車隊。目前已有超過1000輛該車型穿梭於紐約街頭。“有些車輛會出現故障，有些則被拆解作為零件備用。如果能將上路車輛數量提升至2200到2500輛，“布萊伯格表示，“就能實現資源最大化利用。”

紐約特供

儘管存在技術問題的不良口碑，美國租賃公司的海洋車隊目前運行狀況良好。這些車輛確實存在些小毛病，比如面向駕駛員的攝像頭過於敏感，當司機轉身時偶爾會導致車輛自動掛入停車檔。與私人菲斯克車主一樣，網約車司機們互相分享應對技巧，逐漸適應這些特性。

布萊伯格表示要等經歷完整個紐約寒冬的考驗車輛性能後才會做出最終評價。目前至少還有大量備用零件可以修復任何輕微碰撞損傷。

海洋電動車加入了紐約市多年來徵召的各類奇特專屬車輛行列，這一傳統可追溯至電力車輛公司（1899年美國最大的汽車公司）的電池動力出租車。電力車輛公司。紐約的交通生態系統總能吸引到罕見車型——從堅固的Checker Marathon（最後一輛下線近二十年後仍在路上行駛）到2010年代出現卻不太受歡迎的日產NV200“明日出租車”。

Checker Marathon設計於1950年代，但數十年後仍行駛在紐約街頭。攝影師：CBS照片檔案/CBS日產NV200作為Checker的現代對應車型，並未獲得同樣的情懷追捧。攝影師：史密斯收藏/Gado/檔案照片有趣的是，儘管美國租賃公司為"綠色出行"計劃採購了這些Ocean電動車，但Bleiberg預計它們撐不到2030年的期限：“我們預估這些車的使用壽命不會超過15萬至20萬英里。“這相當於網約車高強度服務約四年。

幾年之內，布賴伯格預計汽車製造商將能夠將低成本固態電動汽車推向市場。理想情況下，像美國租賃這樣的車隊運營商將能夠從傳統制造商那裏購買廉價的電動車型，到2030年，曼哈頓將遍佈零排放出租車。但在另一種情況下，經濟實惠的電動汽車始終未能真正進入美國市場，綠色出行計劃被擱置，五年後仍有幾百輛菲斯克海洋在城裏行駛，成為過去十年電動汽車熱潮的遺蹟——汽車歷史上的一個假設性時刻。

無論如何，美國租賃公司的人似乎有信心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這項業務給人一種別擔心的感覺。畢竟，正如布賴伯格所説，“這只是一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