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正為房地產危機尋找責任人 - 《華爾街日報》

隨着中國房地產市場的低迷可能拖累經濟復甦，習近平正在尋找責任方。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對負債累累的房地產公司恒大的億萬富翁創始人涉嫌違法犯罪立案偵查後，北京正將調查範圍擴大至助長開發商高風險行為的銀行及金融機構。

知情人士稱，被審查對象包括中國最大銀行之一中國銀行的前任行長。    

習近平上月與高級官員會晤時明確表示，要對房地產行業進行徹底整頓。該行業在鼎盛時期曾佔中國經濟總量的四分之一。

知情人士稱，習近平在會上表示可以接受房地產放緩導致的經濟增速下降，但反腐敗必須進行到底。

中國當局已下達拆除恒大開發的這些樓盤。圖片來源：ALY SONG/REUTERS中國銀行、恒大及負責中國領導人事務問詢的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未回應置評請求。

儘管這些擴大的調查可能有助於監管機構理解中國房地產市場的混亂局面，但經濟學家表示，它們可能會分散人們對更實質性措施的注意力，以穩定陷入困境的房地產行業。

中國房地產繁榮的結束使國家揹負了債務，嚇壞了投資者，並使許多消費者不願消費。分析師表示，他們預計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增長將進一步放緩，如果不能採取更多措施重組開發商的債務並提振對該行業的信心，就不能排除更廣泛的金融危機的可能性。

恒大在6月底負債超過3270億美元，於9月披露了對創始人許家印的調查。儘管此後沒有披露任何細節，但據《華爾街日報》報道，當局一直在調查許家印是否在恒大難以交付已售房屋時將資產轉移至海外。

恒大在9月披露了對創始人許家印的調查。圖片來源：Bobby Yip/Reuters### “皮帶哥”與銀行的關係受到審查

接近北京的消息人士稱，許家印調查的另一個焦點是，許家印及其管理團隊是否參與了非法集資活動，例如向銀行高管提供回扣以換取貸款。

隨着對許家印（因其鍾愛愛馬仕腰帶被國內許多人稱為“皮帶哥”）調查的消息傳出，有關其奢侈生活方式的視頻——包括在公司財務緊張時期仍保留一支舞蹈團為公司銀行家及其他貴賓表演——充斥中國嚴格監管的社交媒體，這表明北京有意將其作為警示案例。

官方尤其關注恒大約20家最大債權人，包括國有銀行及部分由地方政府控股的機構。

本月早些時候，2019年至今年初擔任中國銀行董事長兼黨委書記的劉連舸（該時期中行對恒大的信貸敞口顯著擴大）因涉嫌受賄、違法發放貸款被逮捕。劉連舸於3月接受中紀委調查，並在正式批捕前數日被開除黨籍。

中國在公佈對許家印調查後數日即宣佈對劉連舸的指控，但未具體説明涉案細節。

2019年至2023年初擔任中國銀行董事長兼黨委書記的劉連舸，因涉嫌受賄與違法放貸被逮捕。圖片來源：楊冠宇/祖馬通訊社知情人士表示，對劉連舸的指控部分涉及該行向恒大發放的貸款。他們稱此次通報的時機旨在向主要銀行及其高管發出警告，提示其對恒大及整個陷入困境的房地產行業風險敞口的問題。

據知情人士透露，另一家受到審查的銀行是恒大集團的主要貸款方中國民生銀行。

今年早些時候，民生銀行曾向證券監管機構申請發行約70億美元可轉換債券，以在市場對其房地產風險敞口擔憂加劇之際增強資本基礎。

作為申請審核的一部分，監管機構曾詢問該行的房地產風險敞口。7月份，上海證券交易所要求民生銀行列出其所有房地產借款方，包括已違約或面臨違約風險的借款方。

知情人士稱，民生銀行從未提供這些信息。一個月後，該行以"資本市場環境"為由撤回了發行計劃。

知情人士表示，對許家印的調查預計將協助有關部門調查民生銀行及其他銀行向恒大放貸的情況。

民生銀行未回應置評請求。

中國民生銀行也正受到審查。圖片來源：Alamy Stock Photo### 中國經濟面臨的風險

在房地產行業多年快速增長引發對泡沫的擔憂後，習近平於2020年底開始整頓房地產行業。一項名為"三條紅線"的政策對開發商實施了嚴格的債務和現金流指標，幾乎切斷了其中許多開發商的流動性。

隨着融資渠道受限，中國開發商已違約超過1200億美元境外債券。曾經被譽為中國模範開發商的碧桂園，最近成為又一家未能償還債券持有人的中國房地產巨頭。

政府已採取一些零散的措施支持開發商並刺激購房需求，但尚未出台全面計劃來協助開發商債務重組、推動銀行及其他利益相關方承擔損失——經濟學家指出，這些舉措對防止風險蔓延至關重要。

據接近北京決策層的人士透露，缺乏全面債務重組方案的部分原因在於，習近平主席明確指示必須對房地產行業進行調控。

恒大集團在華中地區建設的住宅小區。圖片來源：法國新聞社/蓋蒂圖片社這些人士表示，因此諸如要求中央政府增加支出救助大型開發商或地方政府、推動其完成爛尾樓等政策主張未能獲得足夠支持。

與此同時，由於資金鍊斷裂無法完成在建項目及開發新盤，開發商的財務困境正拖累房產銷售與新開工量。房價持續走弱進一步擠壓開發商利潤空間，也延緩了中國經濟從今夏低迷增長中的復甦步伐。

“經濟復甦乏力顯然與房地產行業的連鎖反應密切相關，“龍洲經訊創始合夥人兼研究主管葛藝豪表示。

作為潛在更廣泛風險的徵兆，本月恒大財務困境的擔憂在中國北方河北省的一家小銀行引發了擠兑。社交媒體帖子稱滄州銀行對恒大的貸款總額達34億元人民幣（相當於4.65億美元），這將使其成為恒大前20大銀行債權人之一，儲户們因此在滄州銀行排起了長隊。

滄州市政府呼籲保持冷靜後，這場擠兑才得以停止。該市控股的銀行發佈聲明稱，其對恒大的未償還貸款為3.4億元人民幣，而非傳聞中的34億元。該銀行還表示“整體風險可控”。

安保人員在中國南方深圳的恒大總部外守衞。圖片來源：David Kirton/Reuters### 習近平無休止的清洗

自2012年底上任以來，習近平一直將反腐清洗作為鞏固統治的手段，這一策略的重要性甚至在他一年前獲得史無前例的第三個五年任期後仍在提升。

這位領導人早在2021年底就對金融業發起了紀律整肅行動，而如今對恒大等開發商的打擊正為這一行動注入新的動力，調查人員正加強對所有主要參與者的審查。

根據巴克萊研究，截至今年上半年，中國銀行的房地產貸款約佔其貸款總額的三分之一。中國銀行未出現在恒大2020年披露的20家主要銀行債權人名單中。2021年恒大瀕臨違約時，該銀行曾公開表示對這家房地產公司的“風險敞口相對較小”，但未提供細節。

然而，根據恒大官網信息，該銀行目前在恒大主要合作銀行中排名第16位。

面對日益加大的政治與金融壓力，中國各銀行正採取更激進措施追討恒大貸款——有時甚至不惜犧牲其他債權人利益。

去年恒大曾承認，在未通知債券持有人近四個月的情況下，從其核心業務子公司轉移約20億美元現金至多家中國銀行。

近期，由於中國證監會拒絕批准該開發商發行新金融工具，恒大在美國申請破產後仍未能與債權人達成債務重組協議。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本月早些時候出席北京"一帶一路"論壇並發表演講。圖片來源：Louise Delmotte/Associated PressAlexander Saeedy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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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習近平在房地產危機調查中尋找"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