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鋼鐵交易如何將日本關係變成了2024年選舉的犧牲品 - 彭博社

美國鋼鐵公司埃德加·湯姆森鋼鐵廠位於布拉多克。

攝影師：賈斯汀·梅里曼/彭博社森隆宏從東京飛行超過12小時到匹茲堡，希望達成有史以來最大的鋼鐵合併之一。在日本鋼鐵公司高管面前坐着的是現在似乎掌握着這筆價值140億美元交易命運的唯一人： 大衞·麥考爾，美國鋼鐵工人工會主席。

日本試圖接管 美國鋼鐵公司 被廣泛視為一個易如反掌的提議 — 唯一的瓶頸是贏得工會的支持，進而獲得政治影響力。森向麥考爾保證，日本鋼鐵將承諾向這家標誌性美國公司投資超過10億美元，同時承諾不會停工，最重要的是對其工人承諾不會立即裁員。

在伸出橄欖枝後，森面對着八分鐘的沉默，工會在勉強的麥考爾甚至做出回應之前閲讀了條款。根據知情人士的説法，談判 在不到一個小時內破裂。

美國總統喬·拜登本週將在華盛頓會見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攝影師：吉姆·洛·斯卡爾佐/EPA/彭博社自那次命運般的三月會議以來，麥卡爾和工會繼續抨擊這項交易涉及勞工問題擔憂，即使同時為更多談判留有餘地。

工會在接管戰中通常影響不大。但隨着尼泊爾鋼鐵收購美國鋼鐵的出價陷入選舉年的風暴，喬·拜登總統和唐納德·特朗普在工會反對之後都公開反對這筆交易，他們爭奪藍領選民的支持。這場動盪威脅着美國與其頂級盟友之一的關係，同時強調了如何贏得搖擺州選民的政治戰略如何顯著影響企業格局。

“現在對於像這樣的標誌性交易來説是非常艱難的時刻，因為各方面都充滿政治因素，”曾在薩洛蒙兄弟公司等地擔任行業分析師長達四十年的米歇爾·加蘭特·阿普爾鮑姆説。

美國鋼鐵落後於競爭對手

鋼鐵製造商的全球產量排名

來源：世界鋼鐵協會

這場政治動盪現在成為了擬定的峯會的背景，該峯會將在本週華盛頓舉行，拜登總統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將出席 — 這次會晤旨在展示兩國聯盟的力量。儘管會議正值鋼鐵交易仍有前進之路的跡象浮現之際，但其他緊張局勢也在醖釀。

拜登政府最近意外地對液化天然氣出口設施實施了禁運，這一舉動令正在與這些設施進行投資或採購燃料談判的日本進口商感到驚訝。美國還對對東京至關重要的俄羅斯北極液化天然氣項目實施了更嚴厲的制裁。

日本製鐵公司在十二月宣佈競標後，政治抗議迅速而來。就在同一天，賓夕法尼亞州的民主黨參議員約翰·費特曼在他布拉多克家中的屋頂上拍攝了一段視頻，背景是一家美國鋼鐵廠。“他們把自己出賣給外國是絕對令人震驚的，”費特曼説。其他人也表達了類似的擔憂，包括該州的另一位參議員鮑勃·凱西和拜登的首席經濟助手萊爾·佈雷納德。然後在三月，拜登呼籲實現國內所有權。

“我告訴我們的鋼鐵工人我支持他們，我是認真的，”拜登在一份聲明中説，就在森井和麥考爾之間的會議失敗一週後。美國鋼鐵股價當天跌至去年十二月中旬以來的最低點，就在制鐵公司宣佈其出價之前。該股票的交易價格比每股55美元的出價低約25%。

一幅壁畫掛在布拉多克埃德加·湯姆森鋼鐵廠旁邊的街道上的建築物上。攝影師：賈斯汀·梅里曼/彭博社這次收購現在正在進行秘密的國家審查，這種審查通常是針對涉及俄羅斯等對抗性國家的業務，而不是像日本這樣幾十年來一直是美國關鍵盟友的國家。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的審查結果也有可能在法庭上爭議。

“我認為他們應該阻止原始交易，正如匹茲堡地區的民主黨國會議員克里斯·德盧齊奧在一次採訪中所説：“無論如何，我想律師們都會在這兩個方向上發表意見。”

儘管如此，很明顯拜登的動機並不是針對日本 — 這一切都是為了贏得賓夕法尼亞等地的人心。

聖彼得和保羅拜占庭天主教堂中倒映出的埃德加·湯姆森鋼鐵廠。攝影師：賈斯汀·梅里曼/彭博社特朗普在2016年贏得賓夕法尼亞州，而出生於該州的拜登在2020年贏得了該州。現在在2024年的再次較量即將到來之際，兩位候選人都在爭取同樣的工人。特朗普表示他將“絕對”阻止這項鋼鐵交易。拜登呼籲美國鋼鐵應該是美國人所有，但迄今為止並沒有明確承諾要阻止這筆交易。

即便如此，根據與瞭解討論情況的十幾人的採訪，拜登迄今對這項交易的強硬立場並不被認為是其死亡之鐘，尼泊爾鋼鐵的交易最終可能會達成，原因包括每種替代方案都存在問題和權衡，以及拜登有何種權力可能會引發訴訟。許多人預計在11月的美國總統選舉之前不會做出決定。

“日本製鐵和美國鋼鐵之間的合作反映了日本和美國之間密切的聯盟關係。我們相信我們的合作將保護並發展美國鋼鐵，”這兩家公司在一份聯合的電子郵件聲明中表示。“這項交易將保護就業崗位，加強美國供應鏈，並增強美國經濟的競爭力，同時在抵禦來自中國的威脅方面增強韌性。美國鋼鐵的總部將繼續設在匹茲堡，其產品——得益於日本製鐵的重大資本投資和技術共享——將繼續在美國開採、熔鍊和生產。”

要了解為什麼美國鋼鐵的未來對2024年的選舉如此重要，您只需與位於匹茲堡東南約10英里處的聖彼得和保羅拜占庭天主教堂的教區居民交談。該教堂成立於1896年，與安德魯·卡內基的第一座工廠同時代。在一些晴朗的日子裏，不到10分鐘步行路程的美國鋼鐵巨大設施，即埃德加·湯姆森工廠，會在教堂上投下一片陰影。

Mary Beth Joscak攝影師：Justin Merriman/Bloomberg鋼鐵已經融入像布拉多克這樣的城鎮的基因。匹茲堡的職業橄欖球隊以這個行業命名（鋼人隊），即使美國鋼鐵早已失去了作為全國最大金屬生產商的主導地位，它仍然是美國的工業標誌。

“這是我們鎮的歷史，是我們家族的歷史，也是這個國家移民史的一部分。每一個來到這個國家的移民羣體都在工廠裏工作，”68歲的瑪麗·貝絲·喬斯卡説道，她是一名教堂教友，有幾位家人曾在鋼鐵廠工作。

儘管這個行業充滿浪漫，但由於來自中國、俄羅斯甚至日本競爭對手的激烈競爭，這個行業經歷了幾十年的衰落。甚至在2015年，美國鋼鐵公司的虧損超過10億美元，讓投資者擔心該公司可能走向破產之路。

“我們經歷了一些艱難時期，”28年工會成員、美國鋼鐵公司的電氣技術員兼當地工會申訴主席羅布·哈欽森説。

部分歸功於廣泛實施的關税措施以促進美國工業發展，特朗普政府時期的製造業就業人數增長到2008年以來的最高水平，但仍遠低於1979年的峯值。與疫情相關的關閉措施抹去了任何進展，導致2020年4月製造業員工人數降至1941年以來的最低水平。

儘管藍領工人在2020年仍然堅定支持特朗普，但足夠多的人在2020年將他們的支持轉移到了拜登身上，使這位政治家獲得了勝利。現在，2024年的再次對決即將到來，兩位候選人都在竭盡全力爭取這一關鍵的選民羣體。

美國鋼鐵工人工會在匹茲堡的歷史悠久的市中心辦公大樓。攝影師：Justin Merriman/Bloomberg鋼鐵交易引發的政治抗議在賓夕法尼亞州之外較為平靜。密歇根州參議員加里·彼得斯並未反對日本製鐵的交易，並表示任何未來的發展必須保護“美國的就業機會、企業和供應鏈”，並尊重工會合同。

至於拜登，他幫助推動了疫情後的經濟復甦，使美國鋼鐵公司在2021年發佈了全年調整後的利潤，達到了55.9億美元——這是與不到十年前的鉅額虧損形成了鮮明對比。這一反彈使美國鋼鐵工人工會成員獲得了超過20%的加薪、4000美元的獎金以及養老金和401k繳納額的增加。

“從疫情中走出來後，公司似乎是長時間以來首次表現得非常出色，沒有太多的財務擔憂，也沒有太多人擔心失業，”Hutchison在匹茲堡市中心的美國鋼鐵工人工會歷史悠久的辦公樓接受採訪時説。“然後突然之間，我們在工廠內部開始收到這樣的消息，他們在談論出售公司。”

美國鋼鐵公司的旗艦賓夕法尼亞州工廠，卡內基在19世紀70年代建造了他的第一座工廠。攝影師：Justin Merriman/Bloomberg工人們擔心的不僅僅是失去工作，還有一些作為工會成員所擁有的一些保護措施，比如退休福利。

美國鋼鐵公司的工人中只有大約一半是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的成員。部分原因是許多工人並非鋼鐵工人，而是從事典型的辦公室工作。鋼鐵工人之間的分歧在於那些在使用傳統高爐生產從鐵礦石中提煉鋼鐵的工廠工作的人，這些工廠通常是有工會的，以及越來越多的在使用更現代、更少污染的熔化金屬廢料的工廠工作的人 —— 這種所謂的未加入工會的小型廠。

2020年底，美國鋼鐵宣佈全面收購一家最先進的非工會小型廠，並計劃投入額外30億美元將該設施的產能翻倍。這家工廠名為Big River Steel，位於阿肯色州的奧斯西奧拉，瞬間成為公司的明珠。這次收購鞏固了首席執行官大衞·布里特的聲譽，許多行業人士認為這一轉變拯救了公司。但為了支付這筆款項，布里特取消了一項13億美元的計劃，用於升級由卡內基在19世紀70年代建造的旗艦賓夕法尼亞工廠。

這一舉動是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視為公司反工會趨勢的第一步。

2018年7月26日，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格蘭特城工廠。攝影師：丹尼爾·阿克爾/彭博社近年來，美國鋼鐵關閉了伊利諾伊州的格蘭特城工廠和密歇根州的大湖工廠，這些都是有工會的工廠。公司並未表明有任何意願重新啓動這些工廠。2022年，當時的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主席湯姆·康威（已故）在接受彭博社採訪時直言不諱地説：“顯然前往阿肯色也是一種避開工會的策略。他們不會前往印第安納州的蓋瑞地區，或者重返底特律，也不會前往有工會存在的東北或中西部各州。”

Nippon Steel原本向美國鋼鐵公司提出的報價，在美國公司進行戰略審查以出售全部或部分業務期間，是以92億美元購買阿肯色州工廠和一些鐵礦石採礦業務。這一點並沒有被USW 1557地方工會主席唐·弗爾科忽視，他在採訪中穿着一個印有工會標誌的T恤，而哈欽森也參與其中。

印度超越美國和日本，競爭加劇

各國全球原鋼產量

來源：世界鋼鐵協會

弗爾科和哈欽森與拜登一樣表示，他們希望美國鋼鐵公司是美國人所有的，但他們也迅速指出，他們更關心的是就業。這種情緒也被其他工人、工會官員、當地居民以及一些政客所共鳴。

“我們認為，如果公司要出售，我們希望它被一家願意投資於我們傳統設施的公司收購，”像蒙谷這樣的工會店鋪，弗爾科説。“任何能讓我們遠離風險的事情——那將是好事。”

麥考爾稱日本公司最新的示好舉動為“毫無意義”。Nippon Steel在3月27日的一封信中做出了它所謂的對這個有影響力的工會的承諾。麥考爾稱之為“又一系列空洞的承諾和模稜兩可的措辭，使其能夠規避對工人和退休人員的義務。”

麥考爾和USW也繼續公開支持總部位於美國的克利夫蘭懸崖公司，該公司也曾試圖收購美國鋼鐵公司。

克利夫蘭懸崖公司首席執行官勞倫索·岡卡爾維斯，其在8月對美國鋼鐵公司的最初公開報價實際上首次引發了接管風波，現在他在暗示另一份出價。他表示他的公司是唯一得到USW支持的公司。

“他向我們做出了關於在這個國家的設施、鍊鋼作業和高爐作業的資本投資的實質性承諾，”麥考爾在最近接受彭博新聞採訪時説。“這對我們很重要。”

在過去幾個月與麥考爾的交談中，當他談到日本製鐵和克利夫斯時，語氣明顯不同。

三月份，麥考爾在與森井和其他日本製鐵官員開會時開門見山：“你們知道自己要收購美國鋼鐵時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們呢？”

日本製鐵提出的140億美元收購美國鋼鐵公司的要約現在陷入了選舉年的困境 - 兩位候選人都不支持這筆交易。攝影師：賈斯汀·梅里曼/彭博然而，麥考爾也意識到岡卡爾維斯有自己的股東要負責。

“首先，他是一家主要僱主的首席執行官，所以他代表僱主，”麥考爾説。“有時我們可以很容易地與他及其代表的立場保持一致，有時則不行。”

克利夫蘭克利夫斯的女發言人未能置評。

分析師、官員和其他密切關注這筆交易的人士傾向於同意一件事：這筆交易並非必然失敗，但其路徑尚不明確。仍有幾種選擇：日本製鐵成功收購美國鋼鐵，包括通過潛在的法律鬥爭；克利夫斯或其他實體代替其收購；一切崩潰，美國鋼鐵保持獨立；或者被分割給不同的買家。所有這些選擇都存在風險、複雜性和政治困擾。

岡卡爾維斯提出的另一份報價可能會以更低的價格出現，並且還會引起嚴重的反壟斷擔憂。

結合克利夫斯和美國鋼鐵將意味着合併後的公司將擁有100%的美國鐵礦石儲量和綜合廠，併成為備受追捧的汽車鋼的主要供應商 - 這一前景引起了擁有自身政治影響力的汽車行業的警告。美國鋼鐵及其顧問一再提出了關於向克利夫斯出售存在“重大”反壟斷擔憂的問題，稱這將需要出售價值70億美元的資產，遠遠超出克利夫斯提出的20億美元。

“你可以從很多不同的角度來看待這筆交易，並找到不同的問題，”退休分析師阿普爾鮑姆在談到整體美國鋼鐵局勢時説。

比爾·米斯蒂克攝影師：賈斯汀·梅里曼/彭博社與此同時，日本新日鐵的聲明中並未透露任何撤退的跡象。投資者表示，考慮到如果交易失敗，新日鐵將支付5.65億美元的違約金，公司更有可能向每位工會鋼鐵工人承諾5萬美元的獎金以挽救談判。

本週在接受彭博新聞採訪時，甚至麥考爾本人也同意鋼鐵工人和退休人員的觀點，即保留工會工作崗位、保持美國鋼鐵廠開放並確保特定投資對他來説最重要，而不管美國鋼鐵的買家是誰。

哈德遜研究所的分析師威廉·周表示，新日鐵將繼續專注於工會成員的倡導。儘管審查時間表仍不明確，拜登尚未正式終止這筆交易。“在那之前，我預計新日鐵將繼續推動這筆交易，因為他們對美國市場的信心以及其鋼鐵生產技術的質量，”周説。

現在看來清楚的是，似乎具有最大影響力的聲音並不在董事會里。它們在布拉多克，等待拜登的説服。總統出生在賓夕法尼亞州斯克蘭頓約270英里外的地方，並在幾乎每次非腳本演講中提到他童年時期的藍領困境。

“我的祖父在19世紀90年代來到布拉多克，”該地區的第三代居民比爾·米斯蒂克説。“他在工廠工作，死在工廠裏。幾個叔叔在工廠工作過 - 其中一個失去了幾根手指。”

“真正重要的部分是工會和工會工作以及工會力量，這樣中產階級才能真正負擔得起生活並擁有養老金，”他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