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選民第三次對北京説不，令中國面臨的選擇所剩無幾——《華爾街日報》

台北——八年來，中國一直對台灣執政黨表示強烈不滿，指責其推行分裂主義議程，必須通過經濟手段和軍事力量的展示來應對。

週六，台灣選民再次給予民進黨響亮的勝利，幾乎確保了未來四年這些緊張局勢將持續——甚至可能加劇——並鞏固了該島作為華盛頓和北京之間熱點問題的地位。

賴清德的勝利可能會加劇北京的焦慮，同時也引發華盛頓的擔憂，即中國可能傾向於使用武力來迫使台灣的民主政府屈服。

現任副總統賴清德贏得了40%的選票，擊敗了兩名競爭對手，成為即將離任的總統蔡英文的繼任者。通過這一勝利，賴清德幫助民進黨連續第三次總統任期，這是台灣近三十年前開始通過普選選舉領導人以來的前所未有的成就。

在該地區及其他國家的首都，一個關鍵問題是，賴清德——他過去曾公開表達過對台灣獨立的渴望，近年來語言有所緩和——在處理與北京的關係時是否會保持穩健路線，或者他的當選是否預示着橫跨100英里寬的台灣海峽——將台灣與中國大陸分隔開來——的關係將進入一個更加動盪的階段。

儘管北京在台北屬意的合作伙伴——主要反對黨國民黨（即民族主義黨）此次敗選差距較以往縮小，但選舉結果證實，與大陸加強聯繫乃至政治統一，對廣大台灣民眾而言仍難以接受。

這一結果給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出了道難題。他一直在加大力度試圖將台灣納入大陸掌控。從經濟利誘、外交圍堵到軍事威懾，北京幾乎用盡手段後，如今必須更直接面對一個可能性：或許永遠無法説服台灣民眾接受共產黨統治。

若對台加大言語攻擊和武力展示，不僅會加劇地區緊張局勢，危及中美關係來之不易的脆弱平靜，也未必能推進北京的目標。而擴大雙向貿易和文化交流等懷柔措施，在遏制台灣本土意識與大陸分離的態勢上收效甚微，似乎徒勞無功。

週六民進黨在台北舉行的造勢大會。圖片來源：Louise Delmotte/Associated Press研究台灣認同問題的密蘇里大學哥倫比亞分校歷史學家楊大慶表示，對北京而言，現實的階段性目標應是阻止台灣宣佈正式獨立並進一步脱離大陸影響範圍。

中國共產黨長期試圖通過經濟融合誘使台灣民眾接受與大陸統一，“但這一策略已明顯失敗，”楊先生表示。“北京需要意識到，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疏遠了整整一代台灣人。”

中國對選舉結果的即時反應顯示其無意重新思考對台政策。中國政府台灣事務辦公室發言人聲稱，選舉結果“表明民進黨不能代表島內主流民意”，並強調選舉“改變不了祖國終將統一的大勢”。

若中國對賴清德勝選採取強硬回應，可能促使台灣主要防務夥伴美國譴責北京——這或將令美中關係在拜登總統與習近平11月加州會晤同意管控分歧僅數月後再度惡化。

習近平已表明北京控制枱灣的迫切性——這一目標自1949年毛澤東領導的共產黨奪取中國大陸政權、迫使蔣介石國民黨政府退守台北以來始終未竟。儘管習近平堅稱傾向和平統一，但也從未排除使用武力。

台北官方研究機構中央研究院研究員吳介民指出，鑑於習近平推行國家統一的強硬路線，北京“對台論述只會更趨強硬——絕無可能軟化”。

2016年民進黨贏得總統大選後，北京方面中斷了與台北的官方對話，並在經濟、外交和軍事各領域對台發起施壓行動。中國限制與台灣的旅遊和貿易往來，並通過將其排除在國際組織之外、挖走其外交夥伴等方式試圖孤立台北。解放軍頻繁進行海空演練以牽制台軍防禦，並展示其攻台能力。

許多台灣民眾正為中國可能加大施壓做準備。政治分析人士稱，中國可能升級"灰色地帶"戰術——例如旨在擾亂台灣防禦的軍事行動——並進一步限制兩岸經濟聯繫。

1月13日，解放軍戰機飛越福建省平潭島上空。圖片來源：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北京已表明計劃取消2010年與國民黨執政時期台北方面簽署的經濟協議中給予的部分貿易優惠。自本月起，中國終止了對原產於台灣的部分化工產品適用的關税減讓。就在台灣選舉前幾天，中國商務部表示可能將這項措施擴大至農產品、機械和紡織品等其他商品。

台北國民黨智庫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副研究員揭仲表示，在習近平領導下，中國官員必須堅守"底線思維"，為"極端情況"（例如台灣推動法理台獨）做好準備。

“北京方面絕不可能無所作為，”傑伊表示，基於過去八年使用的策略，他預測中國會施加更大壓力。但“我更擔心的是，是否有我們未曾考慮到的情況。”

然而，習近平面臨的風險在於，持續強硬策略可能加深台灣對北京的怨恨——或許會超過無法挽回的臨界點——並加速台北方面為減輕中國脅迫影響所做的努力。北京過去的施壓已促使台北尋求與美國等民主國家建立更緊密的經貿安全聯繫——這一策略在警惕中國的台灣民眾中廣受歡迎。

追蹤台灣民眾認同的民調顯示，對與中國親緣關係的認同感長期下降——專家稱這一趨勢即使並非不可逆轉，也難以扭轉。

研究人員吳先生引用台灣中央研究院的年度調查數據稱，更多台灣人認為他們的長遠未來在於獨立的台灣，而非統一或維持現狀，因為他們看到了近年來北京如何壓制香港的政治自由。

分析人士表示，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是，北京方面可能逐漸認為無法再阻止台灣滑向正式獨立，因此必須考慮採取軍事手段避免這種結果。

歷史學者楊先生表示，從北京的角度看，“放棄台灣並非真正的選項，這關乎歷史記憶，也關乎黨的合法性。”

因此，儘管可能引發反彈，北京仍將繼續對台北施壓，因為其他選擇可能更為不利。楊表示，中國認為如果不以武力相威脅，“第二天台灣就獨立了——事情就會這樣發展。”

——華盛頓記者Charles Hutzler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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