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銀行倒閉一年後，監管規則仍在追趕——《華爾街日報》

去年三月，硅谷銀行倒閉，引發了美國多年來最嚴重的銀行業危機。幾個月後，美聯儲針對大型貸款機構的監管提出了一系列重大改革方案。但這兩件事的關聯性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小。

美聯儲的方案被稱為"巴塞爾協議III終局"，旨在完成2008年金融危機後首次提出的全球銀行業改革。這些改革大幅提高了銀行資本金要求，並約束了諸多導致當年危機的行為，例如對高風險抵押貸款的投機。

根據提案，更廣泛的銀行羣體將面臨更嚴格的標準，包括硅谷銀行規模的機構。但這套最終規則並未直接解決硅谷銀行、簽名銀行或第一共和銀行倒閉的最突出原因。畢竟，硅谷銀行最棘手的資產是低風險的美國國債。而第一共和銀行的主要問題在於面向低風險優質借款人的抵押貸款——而非不穩定的次級貸款。

這三家銀行都面臨的核心問題是：通過客户關係獲取的存款成為問題資金來源。而這正是2008年貝爾斯登、雷曼兄弟等交易公司倒閉後，許多人認為銀行應該重新聚焦的領域。

以下是去年危機爆發的簡要回顧：疫情期間，銀行因存款充裕而以較低的固定利率購入債券或發放貸款。隨後，當美聯儲於2022年開始激進加息時，這些資產的市場價值下跌。隨着客户為尋求更高收益而要求提高存款利率或增加提現，這一問題逐漸顯現。

如果説2022年的危機本質上是信用風險，那麼2023年則屬於利率風險。解決後者可能需要一些不同的思路。

這些壓力起初緩慢積累，直到去年三月集中爆發。許多人將矛頭指向社交媒體和全天候數字銀行服務，認為它們加劇了儲户的恐慌情緒。但即時互聯已是現代生活常態。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歷次銀行擠兑事件中存在其他更值得關注的共性因素。

一個關鍵因素是大額賬户（而非人們印象中在銀行門口排隊的個人儲户）的超比例影響。這類客户往往早在上世紀就實現了與銀行的計算機系統直連。例如1984年大陸伊利諾伊銀行危機，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史料將其描述為"高速電子化擠兑"。

“現有證據表明，存款規模達數億美元的大型企業才是大額未投保賬户的主要持有者，也是1984年、2008年及2022-2023年擠兑事件的主要推動力，“芝加哥聯邦儲備銀行高級經濟學家、美聯儲體系歷史研究者喬納森·羅斯在去年發佈的報告中指出，“相較而言，家庭和小企業儲户的影響較為有限。”

根據FDIC數據，SVB前十大賬户持有133億美元存款，約佔其擠兑前夕總存款的8%。而在Signature銀行，約60名客户存款超2.5億美元，佔該行總存款的40%。

然而歷史上由利率上升引發的美國銀行危機——如1972年持有長期市政債券的聯邦銀行救助案——並未轉化為明確針對利率風險的硬性量化資本規則。

這項任務至今未完成（或交由更基於指導原則的整體監管評估）的原因之一，是存款質量 notoriously 難以衡量。它必須考量客户與銀行的關係、銀行商業模式等柔性因素。但顯然某些類別的存款狀態需要重新評估，包括與加密貨幣掛鈎的存款，或來自緊密相連的風險投資生態系統等共性行業的存款。

另一亟待改革的領域是近年廣泛採用的“持有至到期"會計處理方式，該方式允許銀行無需在資本水平中反映投資組合證券價值的波動。

去年硅谷銀行倒閉期間，客户在其分行外排隊等候。照片：Brian Snyder/路透社這種債券記賬方式在賬面上保護了銀行，因為那些證券的價值下跌了。然而，隨着投資者和客户開始擔憂銀行應對存款外流的能力，他們開始審視潛伏的潛在資本衝擊——如果銀行真的開始拋售那些冷藏的證券，比如國債或政府支持的抵押貸款債券。

現行的巴塞爾III終局方案將要求更多銀行——包括硅谷銀行規模的機構——在其監管資本水平中反映其他證券（那些標記為“可供出售”的證券）的市值。但根據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數據，截至2023年第四季度，美國銀行在可供出售證券上有2040億美元未實現虧損，同時持有至到期證券還有2740億美元未實現虧損。

採用持有至到期會計處理有充分理由。強迫銀行將每季度的價格波動反映到資本中，可能使它們看起來比實際情況波動更大。話雖如此，銀行使用這種會計方法的能力或許應更緊密地與監管機構對其存款和資金穩定性的評估掛鈎。

“我們得到了一個教訓，即銀行對持有至到期會計應保持多高的敏感度，”耶魯大學管理學院金融穩定項目研究副主任史蒂文·凱利表示，“審計師不應做這些決定，這應該是監管者和監督者的職責。”

其他措施也能幫助銀行在需要時提升流動性，而無需虧本出售債券或貸款。其中一項措施是鼓勵使用美聯儲的貼現窗口借款機制，銀行可預先在此抵押資產以備緊急之需。硅谷銀行的問題在於無法迅速動用該工具。美聯儲負責監管的副主席邁克爾·巴爾二月曾表示，他正着力研究"如何提升銀行利用美聯儲貼現窗口的應急能力”。

下一次銀行業危機必然不會與去年如出一轍，甚至可能更接近2008年的模式。但若歷史具有參考價值，類似2023年的危機終將捲土重來——倒計時早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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