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選舉：在蔓延的焦慮背景下，AfD在民調中崛起——彭博社
Kamil Kowalcze, Michael Nienaber, Arne Delfs
在柏林國會大廈，政治階層正面臨為國家提供解決方案的壓力。
攝影師：艾奧娜·杜茨/彭博社德國聯邦議院全體會議上，當綠黨外交部長安娜萊娜·貝爾伯克回擊一位資深保守派議員指責她在演講中撒謊時，現場爆發出一片嘲笑聲。
她肩膀緊繃，揮動手臂強調立場，就這一指控及其攻擊性語氣與基督教民主聯盟的同事對峙。“我們不是在這裏上幼兒園，“她説道。
這場衝突發生在一月下旬，是民調領先的保守派為向其他政黨施壓而採取的策略之一，旨在將基民盟主席、總理熱門人選弗里德里希·梅爾茨塑造為週日選舉前的決定性力量。但實際展現的，卻是德國政治體系在應對國家問題的規模和複雜性時顯得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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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引發的能源危機，加上基礎設施老化和官僚主義等長期未解決的問題，導致經濟連續兩年萎縮。曾經穩固的工會力量因資本外逃和製造業競爭力下降而動搖。在這個以共享繁榮為立國理念的國家，日益擴大的財富不平等和不堪重負的福利體系正威脅着社會契約的存續。
哈拉爾德·克里斯攝影師：艾奧娜·杜茨/彭博社“越來越多人對政治行動力失去信心，”商人哈拉爾德·克里斯表示。他在加入德國總理奧拉夫·朔爾茨所屬社民黨三十餘年後於2019年退黨，去年又退出親商的自由民主黨。“這是給建制派政黨的警鐘，必須用新思維和新方式行動。”
隨着競選倒計時，德國陷入困境的政治階層亟需證明其糾錯能力。但聯邦議院內外展現的分裂態勢令人質疑：在可能是最後一次扭轉局勢的機遇面前，主流政黨能否擔此重任。
在蔓延的焦慮情緒中，德國選擇黨（AfD）民調升至第二，獲得五名選民中一人的支持——在經濟低迷的前東德地區尤為強勢。這個民族主義政黨主張關閉邊境、瓦解歐洲一體化，使德國背離西方開放社會原則，向威權政權尤其是俄羅斯靠攏。
保羅·洛貝大廈是柏林龐大政府建築羣的一部分，其設計象徵着透明度。攝影師：艾奧娜·杜茨/彭博社該黨高層曾淡化納粹暴行，其首位總理候選人愛麗絲·魏德爾在與支持該黨的埃隆·馬斯克進行社交媒體討論時，稱阿道夫·希特勒為“共產主義者”，引發廣泛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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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茨在週三的電視辯論中表示，如果下一屆政府無法重振經濟並控制移民，那麼政治中間派政黨將無法在2029年聯邦選舉中發揮作用，“相反，我們將最終滑向右翼民粹主義。”“而我站在這裏，正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德國的不確定性迷霧更加濃厚
來源：Baker, Bloom & Davis
未來幾年的失敗將對德國以外的地區產生深遠影響。
歐洲最大經濟體的持續疲軟將加劇法國和意大利中間派政黨崩潰以及奧地利、斯洛伐克和匈牙利親俄運動興起所引發的不穩定。跨大西洋關係已經支離破碎，因為特朗普政府正尋求在與普京達成協議以結束烏克蘭戰爭時繞過歐盟。
德國正處於這一切的中心。作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它擁有在歐洲施加影響力的經濟實力，但其政治意願卻令人懷疑。
1月31日柏林移民法案投票前，AfD議員在聯邦議院會議廳舉手示意。攝影師：Krisztian Bocsi/Bloomberg“我不確定所有中間派政客都真正認識到了局勢的嚴重性，”54歲的社民黨成員邁克爾·羅斯表示，他因心力交瘁與理想幻滅的疊加效應將在選舉後退出政壇，“未來政府肩負着兑現承諾的重大責任”。
在東西德前邊境小鎮長大的羅斯，是近期政界離職潮中的一員。他於1998年首度當選議員，在默克爾執政期間升任歐洲事務部長，現任聯邦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
儘管本有可能在下屆政府中發揮作用，但在親身體驗德國政治體制的侷限性後，他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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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爾茨領導的三黨執政聯盟——1950年代以來首個超過兩黨的聯合政府——暴露了這些缺陷。該聯盟上台時承諾推進改革，卻因資金糾紛和黨派作秀，在特朗普勝選數小時後分崩離析。
“如果民主政黨無法本着信任精神理智合作四年，這將成為民族民粹主義者的黃金機遇，”羅斯在柏林廣袤的政府區辦公室如是説。
邁克爾·羅斯攝影師：艾奧娜·杜茨/彭博社對德國而言，問題不僅在於右翼民粹主義。長期以來，優柔寡斷的領導層屢屢錯失解決問題的良機，這主要源於其建立在艱難共識構建基礎上的政治體制。
在戰後大部分時期，得益於保守派陣營或社會民主黨領導的穩定多數派（各自有一個小黨支持），這一機制運作良好，使德國保持正軌。然而，這些確定性如今已土崩瓦解。
德國曾經穩定的政治格局已四分五裂
七政黨正角逐下屆議會席位
數據來源：德國聯邦議院、Wahlrecht.de
注：2025年數據基於2025年2月14日Forschungsgruppe Wahlen民調。 *標註為已垮台的執政聯盟成員政黨。
“我只想勉強維持生計，“34歲的單親媽媽茱莉亞·薇拉在德國東部城市萊比錫説道，她剛處理完危險品運輸的班次，正啜飲着能量飲料。她認為政客們對幫助像她這樣的人毫無作為。
在她公司啓動集體談判時，薩克森州議會議員曾被邀請參加關於關鍵議題的討論。只有兩人出席，其他人甚至懶得回絕。“我覺得很可悲，“她説。
德國國內外形勢的劇變加劇了壓力。上週末美國副總統JD·萬斯抨擊德國為阻止極右翼掌權設立的"防火牆”，暗示該國在壓制選民聲音，這使局勢變得無比清晰。德國主流政界一致反駁。
“民主不意味着喧鬧的少數派自動正確並有權決定真相，“社會民主黨籍國防部長鮑里斯·皮斯托瑞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緊隨萬斯發言後表示，“民主必須能夠抵禦試圖摧毀它的極端分子。”
德國成為歐洲貧富差距最懸殊的主要經濟體
七國集團中僅美國財富不平等程度更高
數據來源：經合組織
注：2018年或最近可得年份數據
但隨着傳統政治中間派支持率下滑，受創的主流政黨試圖更鮮明地劃清界限，在此過程中變得愈發缺乏靈活性。正當需要團結的時刻，政治分裂正導致政府運作更加混亂低效。
這種風險已促使各方採取行動以增強德國民主制度的韌性。包括由學者、商界人士和前政府官員組成的無黨派組織“國家改革倡議”，其宗旨是鞏固德國民主體系。
“共和國的核心引擎需要根本性改革，“媒體高管、倡議發起人之一尤利婭·耶克爾表示，“我們被保護在温室中數十年。我認為民眾對此的清醒認知遠超政客的想象。”
儘管梅爾茨承認證明現行體制有效性的時間所剩無幾，但他通過試探所謂"防火牆"“政策仍加劇了緊張局勢。
柏林政府區的抗議標語警告政客保護就業崗位攝影師：艾奧娜·杜茨/彭博社在阿富汗尋求庇護者持刀殺人事件後，梅爾茨藉助德國選擇黨的票數強行通過強硬移民決議，無視社民黨與綠黨的反對。相關立法嘗試失敗引發貝爾伯克與保守派同僚的公開衝突，進一步擴大了本應在下屆政府中合作的政黨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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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社民黨的羅特類似，綠黨成員斯文·金德勒也將在選舉後退出政壇。這位來自漢諾威的議員在聯邦議院任職16年後表示，德國貧富差距高居歐洲前列，而自己無力彌合這種差距，這暴露出政治體系的侷限性。
斯文·金德勒攝影師：艾奧娜·杜茨/彭博社"我們不能重蹈覆轍，否則只會導致更多混亂與不安。“這位議員説道。40歲的他補充指出，當前已出現魏瑪共和國時期錯誤重演的跡象——當時惡性通脹、高失業率與普遍絕望情緒為納粹上台鋪平了道路。
德國的政治穩定在默克爾任內開始動搖。其扶持歐元的政策成為德國選擇黨崛起的起點。隨着她對敍利亞難民危機採取開放政策，該黨逐漸演變為民族主義反移民運動。選擇黨的主張在東部地區引發共鳴，兩德統一帶來的創傷在那裏仍清晰可見。
疫情封鎖措施加劇了反體制情緒的蔓延，而通貨膨脹、俄烏戰爭及汽車業困境進一步激化了民眾的不滿與焦慮。更多閲讀： 中國電動車讓大眾和奔馳望塵莫及
很少有人比安妮格雷特·克蘭普-卡倫鮑爾更能感受到德國動盪政治的刺痛。這位前薩爾州州長是默克爾欽點的接班人，並在2018年擊敗梅爾茨成為基民盟領袖。
安妮格雷特·克蘭普-卡倫鮑爾攝影師：托比亞斯·施瓦茨/蓋蒂圖片社她原本有望競選總理，但在2020年2月圖林根州分部與德國選擇黨勾結後辭職。這一動盪導致聯盟黨在2021年大選中表現不佳。
儘管被邊緣化，這位62歲的保守派人士仍樂觀地認為，德國可以像過去一樣找到團結一致的方法，但這需要一種越來越難以找到的合作精神。
“我們看到各地都迫切需要變革，“克蘭普-卡倫鮑爾説。“在這次競選活動中，我想到的問題是，是否會出現一個仍有力量就必要改革達成一致的聯邦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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