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部長盧特尼克語出驚人——彭博社
Robert Burgess
企業主們有話要説。
攝影師：塞繆爾·科魯姆/Sipa/彭博社
當美國總統是一位格外擅長編造故事的人時，人們至少希望政府內閣成員能立足於現實。但霍華德·盧特尼克近期為關税辯護的言論卻表明事實並非如此。
作為商務部長，其職責是“促進、推動和發展美國國內外商業”，人們期待盧特尼克能體察商界的需求和關切。但本週的事件顯示，他與美國企業界有多麼脱節——這個羣體對政府可疑的貿易策略表現出的焦慮，其速度之快遠超所有人預期。請看週二他與CNBC主持人喬·克南的這段對話：
克南：如果中國對我們加徵報復性關税，我們願意承受多大的通脹痛苦？
盧特尼克：通脹源於政府濫發貨幣。
克南：您不認為關税會導致通脹？
盧特尼克：關税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造成通脹！政府印鈔才會引發通脹。如果預算平衡就不可能有通脹。中國有全球最高的關税——全球最高！中國對所有商品徵税卻沒有通脹，事實上他們正經歷通縮。印度關税水平世界第二，他們也沒有通脹。所以這種論調純粹是人們在無病呻吟、抱怨連天且罔顧事實。
這裏有很多內容需要拆解，但讓我們從"通貨膨脹僅源於政府’印鈔’“這一論斷開始——我推測他指的是財政刺激。這本質上是諾貝爾獎得主米爾頓·弗裏德曼提出的”貨幣主義“理論，該理論認為通過調控貨幣供應可以控制通脹。弗裏德曼有句名言：通貨膨脹"永遠且在任何地方都是一種貨幣現象”。
彭博社觀點馬克龍的國防夢正陷入馬斯克的網絡"蝙蝠隧道"只是HS2項目最小的問題關税焦慮與預測困境如何對沖AI搶走你工作的風險或許吧。但弗裏德曼於2006年11月去世，約14年後，一場全球疫情導致數百萬人死亡，並引發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萎縮，其後果顛覆了經濟學家對財政和貨幣政策反應的所有認知。當經濟突然停擺、約1700萬人被擠出勞動力市場、全球供應鏈陷入沉寂、政府向消費者和企業直接注入數萬億美元時，沒有人能相對準確地預測後續發展。
幸運的是，舊金山聯邦儲備銀行對美國通脹壓力根源進行了深入研究——這也困擾着其他發達經濟體，即使它們的政府幾乎沒有提供財政刺激——並得出結論：價格上漲主要是由於疫情期間全球供應鏈中斷所致。以下是舊金山聯儲研究人員的總結：
有證據表明，供應鏈壓力推高了商品生產的投入成本以及公眾對未來價格上漲的預期。這些因素約佔2021年初美國通脹飆升的60%。供應鏈壓力在2022年年中開始大幅緩解，促使通脹放緩。
數據支持這些發現。
混亂的供應鏈推高了價格
自疫情開始以來，通脹與全球供應鏈壓力密切相關
來源：美聯儲、彭博社
接下來是拉特尼克的斷言，即如果預算平衡就不會有通脹。這真讓人費解。自2001年以來，美國每年都出現預算赤字，然而，美聯儲在那時到疫情開始之間一直在應對的大問題是缺乏通脹。在這近二十年裏，人們擔心美國會陷入通貨緊縮，產生日本經濟在其“失去的幾十年”中所遭受的那種問題。
通脹的脱節
2001年至2020年的時期表明，預算赤字與通脹無關
來源：美國財政部、勞工統計局、彭博社
拉特尼克關於中國和印度的評論，一方面是正確的，但理由錯誤；另一方面則完全是錯誤的。確實，中國的關税税率相對較高，但日益陷入困境、可能處於衰退的經濟是其通貨緊縮的主要原因。正如彭博新聞社所言，中國無法擺脱通縮困境，主要是由於一場房地產危機估計抹去了18萬億美元的家庭財富，促使人們儲蓄而非消費。我希望拉特尼克不是在建議美國經濟陷入衰退以確保特朗普的關税不會刺激通脹。印度，其平均關税税率約為11%，確實存在通脹，而且是大量的通脹，這就是為什麼印度儲備銀行的通脹目標是美聯儲的兩倍，達到4%。
印度的通脹之戰
過去十二年間，印度平均通脹率是美國的兩倍
數據來源：印度中央統計局、美國勞工統計局、彭博社
那些"牢騷滿腹"的是誰？正是盧特尼克的選民們。 隨着越來越多企業表達對特朗普政府貿易政策影響的擔憂，這種聲音正日益高漲。根據DataTrek研究公司的數據，在週三發佈的美聯儲最新褐皮書中，“關税"一詞提及次數比1月中旬翻倍，“不確定性"的提及次數幾乎增長兩倍。美聯儲的商業聯繫人表示，他們計劃將關税帶來的成本上漲轉嫁給消費者——有些已經開始實施。“多數轄區的聯繫人預計，對進口原材料加徵關税將迫使他們提高產品價格，已有零星報告顯示部分企業正在提前漲價措施，“美聯儲在報告中指出。
動盪時期
美國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甚至超過疫情初期水平
數據來源：Baker, Bloom & Davis、彭博社
褐皮書反映的並非孤立現象。本週早些時候美國供應管理協會(ISM)發佈的製造業PMI指數顯示，工廠活動正逼近停滯狀態。“由於關税政策的不確定性，客户暫緩了新訂單。政府缺乏明確的實施細則，因此更難預測其對業務的影響，"運輸設備行業的一位受訪者向ISM如此描述。“即將實施的關税導致我們成本上升，供應商普遍通知漲價。多數企業提到勞動力成本增加，供應商表示產能開放。通脹壓力令人擔憂，“機械行業的一位受訪者表示。（值得注意的歷史對照：2018年末至2019年特朗普首個任期內加徵關税期間，ISM製造業指數曾顯示該行業陷入衰退。）
別指望盧特尼克會帶來任何寬慰。他只會説停止"抱怨和發牢騷”。
盧特尼克被選為商務部長並非因其與美國企業界的深厚聯繫或深刻理解；他獲選是因為其推銷員技巧，以及願意鸚鵡學舌般重複特朗普在貿易、關税和經濟問題上——無論多麼可疑——的錯誤表述。推銷術是盧特尼克在華爾街多年磨鍊的手藝。他執掌的美國國債證券經紀商Cantor Fitzgerald LP雖屬二流公司，從未獲得高盛集團或摩根士丹利這些服務美國最知名企業、最接近商業決策者的白鞋投行所享有的尊重，但確實取得了成功。從這個意義上説，盧特尼克更像是華爾街的平民而非貴族——他似乎也承認這一點。“那不是我的圈子。我與眾不同，“他一年前對彭博新聞表示，比較了Cantor與高盛或摩根士丹利的業務。（上世紀90年代，當時30多歲的盧特尼克如何從創始人伯尼·坎託手中奪取Cantor Fitzgerald控制權也是個值得一讀的故事。）
不受表象束縛的盧特尼克，多年來自由地將Cantor引向一系列非傳統業務，從賭博到特殊目的收購公司（SPAC）。在盧特尼克領導下，Cantor支持並與Tether建立了密切關係——彭博新聞將後者描述為犯罪世界的首選加密貨幣。（在一月下旬的確認聽證會上，盧特尼克稱"Tether從未與任何未通過KYC審核的客户交易”，使用"瞭解你的客户"縮寫，並補充問題僅限於二級市場。）
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期，企業需要的是商務部的一雙穩健之手——一位理解他們關切與挑戰的領導者，一個能在政策層面坦誠相待的夥伴，一個能賦予他們投資、擴張和招聘信心的引路人，因為更好的日子終將到來。遺憾的是，盧特尼克未能給予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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