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因錯誤理由抨擊美聯儲——彭博社
Tom Orlik
每年有八次,一羣未經選舉的經濟學家和銀行家會步入位於華盛頓的馬里納·S·埃克爾斯大樓的會議室,那裏是美聯儲的總部所在地。他們或許會調整你的抵押貸款利率,或許會買賣數千億美元的政府債務。若遇緊急情況,他們甚至可能決定哪些機構能獲得救助,哪些不能。
如果他們決策正確,通脹將保持低位,就業維持高位,我們理應稱讚他們對經濟明智而仁慈的管理。倘若他們犯錯——正如歷史上多次發生的那樣——通脹可能飆升,失業率可能急劇攀升,但人們仍被要求理解他們只是凡人,既非全知也非全能。
彭博社商業週刊特朗普已經毀了聖誕節僅用美國葡萄酒能打造頂級酒窖嗎?卡通頻道的最後喘息教會美國女性如何穿衣的設計師當然沒有人因此失業。喬·拜登總統實質上因在其任期內通脹逼近10%而失去職位。而將控制通脹寫入職責描述的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呢?依然穩坐其位。回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讓共和黨在選舉中慘敗。而被許多人指責因低利率和寬鬆監管埋下危機種子的美聯儲呢?卻因印鈔阻止危機惡化而備受讚譽。
攝影師:Scott Semler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道具造型師:Andrea Bonin難怪唐納德·特朗普總統會將目光轉向美聯儲——他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得益於2009年刺激計劃中那些高喊"我的救助金在哪?“的反對者。更不令人意外的是,他對所見並不滿意。“鮑威爾的’解僱令’來得還不夠快,“他在其Truth Social網站上的一篇帖子中怒斥道,幾天後又補充説"他犯了個錯誤,就是不降息。”
特朗普已經撤換了多個機構的領導人,包括國家勞工關係委員會和聯邦貿易委員會。此舉公然違背了一項存在90年之久的法律先例,該先例規定政策分歧不足以成為總統解僱獨立機構負責人的理由。最高法院迄今默許了這些行為,這引發擔憂:美聯儲主席的職務保護可能不像人們設想的那樣有法律保障。如果聯邦貿易委員會主席能因總統一時興起被解職,美聯儲主席為何不能?如果美聯儲主席可能因利率過高觸怒總統而遭解僱,獨立性還剩下什麼?恐怕所剩無幾。
特朗普對美聯儲獨立性的攻擊愈演愈烈
行政部門言論評分
來源:彭博經濟研究
注:每月評分綜合了美國總統(1.0)、財政部長(0.4)、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0.3)和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0.1)的加權聲明,按對美聯儲獨立性的支持程度從+3到-3評分
我們應該為特朗普加油嗎?簡而言之:不。正如美國總統與美聯儲主席互動的歷史所表明的那樣,央行的獨立性並不能保證政策制定者能夠控制通脹,但這比其他選擇要好。
理查德·尼克松是總統越權的典型代表——這種貪婪也驅使他干預貨幣政策。在一段錄音對話中,他向美聯儲主席亞瑟·伯恩斯施壓,要求他在1972年總統大選前保持低利率,他説:“我不想這麼快就離開。”伯恩斯照做了,尼克松得以連任。兩年後,由於寬鬆的貨幣政策和阿拉伯石油禁運,通脹攀升至12%,美國人民為此付出了代價。
1968年12月4日,當選總統尼克松(坐,中)與顧問亞瑟·伯恩斯(坐,左)在紐約一家酒店。照片:美聯社在20世紀70年代被伯恩斯嚴重傷害後,美聯儲和白宮明白了將貨幣政策與總統干預隔離的必要性。這一共識已經持續了半個世紀。並不是説橢圓形辦公室的主人沒有偶爾試圖影響央行。羅納德·里根的顧問私下裏試圖脅迫保羅·沃爾克降息。特朗普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任命鮑威爾為美聯儲主席,卻因降息不夠快而猛烈抨擊他。“我唯一的問題是,誰是我們更大的敵人,傑伊·鮑威爾還是習主席?”他在推特上寫道。不過,總的來説,政治干預的嘗試有限,美聯儲也堅定了立場,結果是(除了疫情期間的飆升外)通脹保持低位且穩定。
這並不意味着美聯儲可以免於問責。制定貨幣政策的獨立性不應等同於無需承擔責任。特朗普想要解僱鮑威爾的主要動機似乎是央行決定暫停降息,直到關税的影響得到確認。如果他轉而提出,鮑威爾應該被解僱是因為美聯儲未能預見到2021年通脹會飆升,或未能迅速採取行動加以遏制,那麼他的理由會更充分。
2023年,鮑威爾在美聯儲總部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攝影師:Win McNamee/Getty Images量化寬鬆——即美聯儲購買國債以降低長期利率——可能在新冠疫情來襲時拯救美國免於更嚴重的危機。但有一個問題:美聯儲通過創造銀行準備金來為這些購買提供資金,併為此支付利息。如果利率上升,美聯儲最終支付的負債利息將超過其購買的債券所獲得的收益,導致數千億美元的損失。這一成本最終將由美國納税人承擔,因此需要一定程度的民主監督。
危機干預——當美聯儲介入市場以防止崩盤時——需要比國會通常能夠召集的更快速的反應。但從2009年共和黨茶黨派的崛起到特朗普接管共和黨的歷程表明,關於誰值得救助的決策對美國人民至關重要,不應在幕後做出。
在一個複雜的世界裏——貨幣政策的世界尤其複雜——簡單的答案往往既令人滿意又同樣錯誤。特朗普應該能夠隨心所欲地這樣做嗎?不。特朗普威脅解僱鮑威爾後引發的金融市場震盪,以及在他退縮後消散的波動,恰恰衡量了維護央行獨立性有多麼重要。
現在是時候重新思考美聯儲的獨立性了嗎?需要對失敗承擔更多問責,併為新政策工具和危機干預制定更清晰的框架?是的。貨幣政策技術性太強,不能交給政客;政治性又太強,不能留給技術官僚。特朗普威脅鮑威爾職位的動機或許是錯的。但這並不意味着當前獨立性與問責制之間的平衡就是正確的。閲讀下一篇:特朗普的關税讓經濟學家們聚焦於一個詞——滯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