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習近平APEC會議：應對美中競爭和經濟關係 - 彭博社

圖片插圖：731；照片：Getty Images；彭博社

一個是自封的工人階級英雄和民主捍衞者，對於即將到來的選舉，他對於強勁經濟未得到應有的認可感到沮喪。另一個是一個神秘的帝國領袖，出生於政治精英家庭，即使他的經濟面臨一代人的增長放緩，他也在全球範圍內建立威權聯盟。

喬·拜登和習近平領導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這本應足以讓他們克服彼此之間的衝突傳記和世界觀。當他們在本週三在舊金山舉行面對面會談時，他們也將承認一件他們可能寧願不承認的事情：他們彼此需要。

習近平和拜登去年在巴厘島二十國集團峯會期間。攝影師：Saul Loeb/AFP/Getty Images近年來，儘管雙方一直在激烈爭吵，但現在雙方都希望維持關係的基礎，至少在現在和明年的美國總統選舉之間，這是一種利益契合的故事。“中美”現在可能是一個古怪的，甚至荒謬的混成詞，但仍然有很多東西將這兩個國家聯繫在一起： 2022年雙邊貿易額達到了近7600億美元，而在實物和金融資產方面的投資價值達到了1.8萬億美元。

美國和中國貿易

來源：IMF貿易方向統計

數據僅適用於中國大陸

經濟仍然是美中關係的基石。而經濟目前是習近平和拜登雙方關注的重點。這就是為什麼華盛頓和北京花了數月時間進行艱苦的外交努力，為舊金山峯會奠定了基礎，包括兩天的會議，上週財政部長賈娜·耶倫和副總理何立峯之間的會議。

這也是為什麼雙方重新參與，一些美國人認為這種方式更多地偏向於解決問題而不是挑釁。即使對於任何重大聲明的期望不高——除了恢復兩國軍隊之間的溝通或承諾在打擊氣候變化和遏制非法芬太尼流入美國方面做更多努力之外——專家表示，這可能是全球所能期望的最好結果。

他和耶倫於11月10日在舊金山。攝影師：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社“這就是管理競爭的樣子，”長期關注中國事務的研究員朱德·布蘭切特在國際戰略研究中心表示。 “這並不性感。它不會給你帶來一些迷人的最終目標。” 但是，如果你能夠“限制事情升級的程度，那麼，相對於我們可能會達到的地步，情況就不那麼糟糕了，” 布蘭切特説。

努力的一部分是雙方承認彼此的關係以及彼此之間的依賴程度。美國官員越來越承認他們與中國的經濟聯繫不會消失。

白宮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最近在一篇文章中在外交事務中確定了美國的主要挑戰為“在相互依存的時代中的競爭”，並宣佈美國和中國“在經濟上相互依存”。 “我們的經濟完全分離，或者包括印太地區在內的國家被迫選邊站隊的做法，將產生重大的負面全球影響，” 耶倫在11月2日的亞洲協會活動中表示。“我們對這樣一個分裂的世界及其災難性影響不感興趣。”

她可能還會補充説，她的老闆最不需要的是更多的地緣政治動盪，因為他正在爭取選民的支持，民意調查顯示他們仍然對通貨膨脹感到緊張。同樣的選民似乎也對“拜登經濟學”對產業政策的擁抱持懷疑態度，而耶倫和其他人則認為這使美國更有競爭力。

另一方面，習本人最近公開主張在今年早些時候拒絕接聽拜登的電話後，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後，公開主張停止敵對行動，這是在一架中國間諜氣球飄入美國領空被擊落後。在十月份接見訪問的美國國會代表團時，他表示“有一千個理由讓中美關係更好，沒有理由讓它們變得更糟。”

美國觀察家還發現中國宣傳機器發出了冷戰時期的信號，包括國家媒體呼籲美中 embrace “飛虎隊”的“精神”，這些美國飛行員在二戰期間在中國對抗日本。

穩定與華盛頓的關係將使習更好地專注於國內挑戰。中國經濟預計在2022年12月解除嚴格的疫情控制措施後會迅速復甦。但在最初的迅猛增長之後，勢頭迅速消退，受到 重要的房地產部門危機的拖累。

在最近幾個月裏，西方的討論是中國的增長已經平穩。它不再有望在本十年結束時超過美國，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這種變化的敍事具有後果。根據央行數據，從2021年12月的峯值到今年6月底，外國持有該國股票和債務的金額已經下降了約1.37萬億元人民幣（1880億美元），或17%，根據彭博計算。

閲讀更多： 為什麼全球投資者正在拋售中國股票：QuickTake

中國股票和債券的外國持有量

以人民幣計

來源：中國人民銀行，彭博

數據指的是海外實體持有的國內人民幣資產

北京希望緩和與美國的緊張關係是“一個明顯的趨勢，我認為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中國正在經濟危機中，”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政治專家劉東樹説道。“中國面臨巨大壓力，至少需要向外國投資者和外國國家保證中國仍願意對外開放。”

認為中國最好的時代已經過去的感覺也可能在國內蔓延。看到十月份李克強去世後引發的懷舊浪潮，他是一個主張更自由經濟管理的人，有時似乎是唯一一個對習近平的做事方式提出挑戰的有權勢力人物。

中國經濟在第三季度以比預期更快的4.9%的年增長率增長，但仍然處於基本上是結構性放緩的階段。對於那些出生在一個不斷增長的中國的人來説，這是他們第一次嚐到困難的滋味。許多人看到他們的房產價值因政府主導的縮減房地產行業的運動而下跌，而這仍然佔國內生產總值的約五分之一。最近的大學畢業生正在努力找工作，青年失業率在今年夏天達到了創紀錄的20%，之後政府停止報告這些數據。一些國家財政困難的省份的公務員看到他們的工資被削減，並被要求退還過去的獎金。

中國共產黨最高層也出現了動盪。習近平的五位國務委員中有兩位在被任命幾個月後消失，這似乎是一場旨在根除腐敗和其他不當行為的領導層重組。

所有這些加起來就是為什麼本週的峯會被如此精心策劃，中國官員擔心習近平將在家中展示的形象，並擔心在一個長期以來鼓動暴動的城市可能迎接他的任何可能的抗議。

“他幾乎不太關心實質內容，”前白宮和中央情報局中國問題專家、現任喬治敦大學的丹尼斯·懷爾德説。“他想要的是那些展示他成為舊金山焦點的照片。”

拜登政府官員公開談論了美國和中國在其他全球問題上合作的必要性，例如氣候變化和對低收入國家的債務減免。而私下裏，他們會説，由於美國已經卷入烏克蘭和中東的血腥戰爭，他們需要北京的幫助來緩解地緣政治緊張局勢。

美國官員已經放棄了指望中國製止俄羅斯及其在烏克蘭的侵略，特別是在2023年10月，習近平接待了普京之後。但即使在中國拒絕譴責哈馬斯對10月7日約1200名以色列人的大屠殺之際，與拜登政府關係密切的人私下表示，他們在説服北京向伊朗領導層傳遞信息方面取得了一些進展。

像習近平一樣，拜登希望減少干擾，以便專注於他的國內議程，因為他正在競選2024年11月的連任。

GDP同比增長

當前價格

來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由彭博編制

2023年的數據是估計的。

儘管美國比其富裕國家同行以及中國更好地走出了新冠疫情引發的衰退，但許多經濟學家認為，隨着經濟吸收美聯儲一系列加息措施的全部影響，美國可能在未來幾個月陷入衰退。民意調查顯示，由於通貨膨脹的激增現在正在減退，拜登在處理經濟方面已經獲得了較差的評價。因此，除了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之外，很難找到比總統更關心軟着陸的人。

本週的會議引發了共和黨人的指責，稱拜登及其助手在任何讓步之前對中國採取了軟弱態度，甚至在任何事情發生之前就採取了行動。但大多數分析人士認為，如果有的話，拜登對中國的態度比他的前任和可能的明年選舉對手唐納德·特朗普更為強硬。

“行動勝於言辭。我認為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政府在某種程度上軟化了他們對中國的行動，”前美國貿易談判代表、現任亞洲協會政策研究所華盛頓辦公室主任温迪·卡特勒説。卡特勒和其他人認為，拜登政府堅持在最近幾個月推出額外的半導體出口限制和對對外投資的限制，即使在他們正在商討舊金山會議條款的時候。

華盛頓決策者看到中國主導全球電動汽車市場並在發展本土先進半導體方面取得迅速進展，一次領導人之間的會議不會改變這種威脅。後者在今年夏天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結束對中國訪問時，華為技術有限公司發佈了一款由中國製造芯片驅動的新智能手機。

閲讀更多： 中國如何應對美國的“遏制”努力：QuickTake

華盛頓的美國官員和其他人認為，從經濟角度來看，北京在與美國關係的升温中獲益更多，他們援引證據稱，美國投資者和公司已經失去了對北京有政策工具來延續30年中國奇蹟的信心。

“拜登政府在如何與中國在我們有共同利益的問題上進行接觸，以及在我們在觀點上存在分歧或需要競爭的問題上如何堅定方面一直非常一致和明確，”前總統巴拉克·奧巴馬的高級顧問和貿易代表、現任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邁克爾·弗羅曼説。“中國需要這次會議更多是出於國內視角，而不是美國需要。”

最重要的是，中國需要持續的外國投資流入，以維持經濟增長，從而提供支撐共產黨合法性的就業機會和繁榮。然而，調查顯示國際公司的熱情正在冷卻。一項外國直接投資的衡量指標在最近一個季度首次出現負增長，部分原因是外國公司將更多中國利潤匯回本國，而不是重新投資在中國。這就是為什麼在他訪問舊金山期間，在一場晚宴上招待美國首席執行官，對習來説是當務之急。

中國的入境外國直接投資

來源：中國國家外匯管理局；由彭博社編制

“中國政策制定者目前可能會接受任何可以獲得的額外投資——無論是外國的還是國內的——來支持經濟增長，” 香港高盛龍洲研究所副所長 Christopher Beddor 表示。

在中國設有業務的公司正面臨越來越多的困擾，包括經濟增長放緩、監管反覆無常、對員工安全的擔憂加劇，以及數據和供應鏈可靠性——這些問題在中國的零Covid時期凸顯出來。一項修訂後的反間諜法於7月生效，包括 Bain & Co. 和 Mintz Group 在內的全球諮詢公司 的辦公室遭到搜查，高管要麼被詢問要麼被拘留。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討論敏感問題的商業顧問表示，外國企業不得不應對政策“分裂症”，一個政府部門説一套，另一個説另一套。一位駐北京的西方外交官表示，習近平關注國家安全和自力更生的重點與他努力安撫外國投資者的努力發生衝突。

儘管最近有關相互依存的討論，拜登政府仍堅持認為中國是一個存在性對手，而在美國的長期利益上，兩國經濟之間創造一些空間是有必要的。

這意味着與印太地區的其他國家合作，重新規劃供應鏈，建立新的貿易聯盟。或者保持特朗普時代的關税政策，鼓勵工廠“友好外包”到墨西哥和越南等地。或者利用出口管制等工具，剝奪中國在人工智能和量子計算等領域實現其雄心所需的技術和其他輸入。或者撥款數十億美元，促進在美國境內建設新的半導體工廠和電動汽車電池工廠。

然後是棘手的台灣問題。在華盛頓，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人們越來越擔心習近平是否打算通過軍事手段統一台灣和大陸，北京拒絕排除使用武力的可能性。在北京，擔心是美國已經放棄了長期以來“一箇中國”政策的明智模糊性，支持台灣獨立的聲音正在增加。儘管華盛頓一再保證沒有改變，但拜登承諾在中國入侵時捍衞該島嶼，以及中國的鄰國加大軍費開支和合作，這些擔憂被放大。

進入舊金山峯會（更不用説台灣重要的一月總統選舉了），中國分析人士表示，習近平希望公開保證美國將堅持“一箇中國”政策。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所長陳東曉表示：“一些美國政客試圖將其框定為關於[不同]政治體系和價值觀的問題，或者讓其成為關於美國在該地區領導力的可信度的問題。這種看法非常危險。”

在一些美國官員看來，習近平的訪問以及他需要爭取美國投資者的舉動，表明了一個更廣泛的弱點，可能會阻止採取任何針對台灣的大膽行動。當然，風險在於拜登和華盛頓的其他人可能在將中國的困境定為生存而非暫時性時，出現了錯誤判斷。中國經濟正在顯示改善的跡象，而在美國，對可能潛伏在角落裏的衰退的擔憂只在增加。—與 Jenny Leonard、Colum Murphy、Jing Li、Fran Wang、Michelle Jamrisko 和 Jeanny Yu 一起閲讀下一篇文章：美國最大的貿易伙伴不再是中國，而是墨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