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形勢大好，為何美國人情緒如此糟糕？——《華爾街日報》

上週我們瞭解到，經濟非但沒有像經濟學家過去一年預測的那樣滑向衰退，實際上已因消費者旺盛的消費力而加速增長。

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2020年初的預測，經濟產出不僅彌補了疫情期間的全部損失，甚至超過了假設疫情從未發生時的水平。

就業市場同樣如此。3.8%的失業率僅略高於2020年1月的水平。此前低失業率一度誇大了就業市場的健康程度，因為許多人退出了勞動力大軍。但除64歲以上羣體外，多數人已重返就業市場。15至64歲人口的就業比例在8月份超過了疫情前峯值。

既然經濟如此強勁，為何美國人仍如此悲觀？信心指數持續低迷。《華爾街日報》8月調查顯示，約69%受訪者認為國家正走向錯誤方向。拜登總統的支持率徘徊在40%左右或更低，對其經濟處理方式的認可度更是持續走低。

當前失業率為3.8%，略高於2020年1月水平。圖片來源：stefani reynolds/法國新聞社/蓋蒂圖片社對於這種矛盾現象，最普遍的解釋是：高通脹完全抵消了人們對工作的良好感受。雖然大量證據支持這一觀點，但它仍不足以令人完全信服。

目前有兩項歷史悠久的消費者信心調查。其中，商業研究機構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編制的信心指數納入了勞動力市場態度指標，但未包含通脹因素。該指數目前仍遠高於2008年和2001年經濟衰退期間的低點，並不存在矛盾現象。

相比之下，密歇根大學消費者信心指數已跌至接近經濟衰退時的水平。該指數對通脹更為敏感，部分原因是調查中會詢問受訪者財務狀況惡化情況——近期有40%的財務惡化者將原因歸咎於通脹。

但通脹能解釋全部問題嗎？畢竟根據消費者價格指數顯示，自去年6月達到9.1%的峯值後，通脹率已降至3.7%。部分指標顯示核心通脹率約為3%，美聯儲認為其正逐步向2%的目標靠攏，因此目前無需繼續加息。然而自通脹開始下降以來，消費者信心僅温和回升。

當我將1978年以來的密歇根大學指數與“痛苦指數”（通脹率與失業率簡單相加）進行對比時，謎團更加深了。根據歷史相關性，以當前經濟痛苦程度衡量，今年消費者信心的低迷程度遠超預期。

確實，長期以來工資增長一直落後於通貨膨脹，但這種情況已不復存在。經通脹調整後的週薪中位數目前略高於2019年底水平。雖然未能延續疫情前的增長態勢，但其他因素應當已對此進行了補償。

勞動者獲得了更多休假時間和工作彈性，因此美國經濟論壇發現工作滿意度也處於較高水平。聯邦疫情救助意味着家庭財務狀況即便現在也比疫情前更穩健。同時，高漲的房地產和股價使家庭財富中位數在2019至2022年間經通脹調整後增長37%，創下美聯儲調查史上的最大增幅。

部分問題在於通脹時期物價與工資同步上漲，但人們更關注物價上漲從而產生生活水平下降的錯覺。此外，儘管美聯儲以通脹率（物價上漲速度）為調控目標，消費者卻同時在意物價絕對值維持高位帶來的困擾。

據營銷數據公司Numerator統計，星巴克普通咖啡均價已從疫情初期的不足3美元漲至第二季度的3.63美元。雖然食品雜貨價格停止上漲，但家樂氏分拆公司Kellanova首席執行官史蒂夫·卡希爾蘭九月表示：“當前價格仍令人咋舌”。房價高企帶來的衝擊尤為令人沮喪，因為疊加抵押貸款利率上漲，使購房夢對許多人變得遙不可及。

然而，僅憑價格衝擊似乎還不足以解釋這種深層次的經濟不滿情緒。

毫無疑問，政治極化也起到了一定作用。當自己所屬的政黨掌控白宮時，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都會認為經濟形勢大好；而當對方政黨執政時，則覺得糟糕透頂。例如，昆尼皮亞克大學8月民調顯示，超半數兩黨支持者對個人財務狀況評價為"優秀"或"良好"，但僅有5%的共和黨人認為整體經濟處於這種狀態，而民主黨人這一比例達58%。

按理説，兩黨觀點應該相互抵消。但國民情緒卻持續惡化。自2000年代中期小布什總統第二任期開始，認為國家"走在錯誤道路上"的受訪者比例就突破50%且再未回落。拜登的平均支持率與特朗普執政時期相近，二者都遠低於小布什或奧巴馬首個任期的平均水平。

我認為經濟悲觀情緒很大程度上是"牽涉痛"。就像身體某部位受傷可能引發其他部位疼痛一樣，對經濟的悲觀可能折射出對整體國家狀況的不滿。近期確實有諸多令人不滿之處：激化的政治文化衝突與不寬容、疫情持續、邊境問題、大規模槍擊事件、犯罪率攀升、烏克蘭戰事以及新近爆發的中東衝突。

疫情初期，星巴克咖啡均價不到3美元。圖片來源：Gabby Jones/彭博新聞社事實上，選民態度很難用其他理由解釋。《華爾街日報》調查顯示，僅37%的人認可拜登的經濟政策——無論公平與否。更奇怪的是，僅39%認可他對社保和醫保的處置，而他實際上對這兩項根本未做任何改動。（考慮到項目成本不斷攀升，我們中有人認為不作為是失職，但這屬於少數派觀點。）

僅45%認可拜登的基礎設施政策，42%認可其製造業迴流美國的舉措。對於簽署過提振基建與製造業的受歡迎法案的總統而言，這些數字低得出奇。

若硬要説好消息，那就是民眾對經濟的實際不滿可能低於問卷調查所顯示的。但壞消息是，他們對其他所有事都相當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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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經濟強勁難掩民眾怨氣 矛盾數據揭示深層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