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頂尖經濟學家短期樂觀，長期悲觀

聖安東尼奧訊——好消息是：美國今年將走向經濟增長而非衰退。壞消息則是：目前看來，增長前景仍難以超越疫情前水平。

這已成為經濟學界最大規模年度會議上發言專家們的普遍共識。

一年前，當美國經濟學會在新奧爾良召開會議時，與會者們還在為集體未能及時察覺通脹抬頭而懊惱，並認為必須通過提高失業率和經濟衰退才能抑制通脹。

今年，他們正面臨一個截然不同的問題：為何低估瞭如今日益顯現的軟着陸可能性——即在不引發衰退的情況下控制通脹？上週五勞工部數據顯示，12月就業人數穩健增長，失業率維持在3.7%的近半世紀低位。道瓊斯通訊社調查的經濟學家預計，週四勞工部將報告12月消費者物價指數同比上漲3.3%。

“2023年初的美國經濟與現狀截然不同，“西北大學經濟學家賈尼斯·埃伯利表示。

此後，疫情造成的多數創傷已癒合：移民流動和勞動參與率（尤其是25-54歲羣體）回升，使僱主得以持續招聘同時薪資增速放緩。根據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編制的指數顯示，供應鏈紊亂已基本恢復正常。

“我們起初並未真正理解通脹為何飆升。因此，或許它比我們預期更快回落也不足為奇，”密歇根大學經濟學家詹姆斯·海恩斯表示。

12月就業人數穩健增長，失業率仍接近半個世紀以來的低點。圖片來源：大衞·保羅·莫里斯/彭博新聞社海恩斯指出，美國經濟復甦比其他發達國家更為強勁，他將此歸因於美國將疫情緊急援助的大部分提供給個人而非企業。他表示這使消費者保持相對穩定，同時為新企業湧現和舊企業倒閉留出空間。

不過，部分與會者不願過早宣佈軟着陸已成定局，他們指出最廣泛的衡量標準顯示通脹仍未回到美聯儲2%的目標。這意味着仍有可能進一步加息，或降息幅度不及預期。投資者預計美聯儲將於3月啓動降息，今年累計降息1.5個百分點，是美聯儲官員12月預測值的兩倍。

“我們在實現經濟更可持續發展的道路上取得了重大進展，”達拉斯聯邦儲備銀行行長洛麗·洛根表示。但“通脹可能再度抬頭，逆轉我們已取得的成果。”

洛根指出，自10月以來，由於經濟數據疲軟和美聯儲的言論，金融狀況以債券收益率下降和股價上漲的形式有所放鬆，這些發展可能會刺激需求和通脹壓力。“如果我們不能維持足夠嚴格的金融條件，就無法指望保持價格穩定。”

經濟學家對長期前景的樂觀程度低於軟着陸的預期。在本次演講中，埃伯利對恢復到大流行前的趨勢將促進長期增長表示懷疑。她表示，這必須來自生產力的持續提升，以抵消人口老齡化、全球衝突加劇和更加碎片化的國際貿易等重大阻力。

美國的復甦比其他發達國家更為強勁。圖片來源：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她指出，隨着經濟重新開放，酒店和餐飲業的生產力激增，她將其歸因於服務員不再在桌子和收銀台之間穿梭傳遞賬單，而是直接將讀卡器帶到顧客面前等做法。但這樣的變化可能只是一次性的提升，之後生產力增長又回到了緩慢的步伐。

長期增長的最佳候選者是人工智能；保持人們，特別是職業初期女性在勞動力中的混合工作安排；以及持續的高水平移民，她説道。

哥倫比亞大學的格倫·哈伯德表示，生產力提升雖難以預測但可能產生持久影響。他強調，像人工智能這樣具有突破性潛力的技術必須以輔助而非取代勞動者的方式應用，這一點尤為重要。例如，過去聯邦政府對貿易失業者的援助措施，在應對技術性失業時往往收效甚微。

從政治與經濟雙重維度看，實施方式都至關重要。哈伯德指出，雖然生產力提升的效益通常分散且不易被多數受益者察覺，“但受損者羣體集中且明確自身處境”。

與會多位經濟學家警告，政策制定者為追求政治和國家安全目標，可能逆轉近幾十年全球化和自由貿易協定帶來的部分生產力成果。

“真正有效的解決方案往往來自自由市場——充分的貿易與投資，“海因斯表示，“若自縛經濟增長手腳，後果可想而知？”

關於全球化收縮的研討會上發佈的論文顯示，過去幾年外國直接投資格局發生顯著變化，美國投資者正避開中國轉向其盟國，這一過程被稱為"友岸外包”。研究者以聯合國投票記錄和條約成員國身份作為國家聯盟的代理指標，揭示了全球投資流動如何走向割裂。

對於貿易關係惡化影響的警示信號，英格蘭銀行的約翰·劉易斯發表論文指出，儘管歐盟與英國在2021年底達成了替代性貿易協議，但英國脱歐對貿易流量的負面影響與"硬脱歐"情景下的預期同樣嚴重。

“未來幾年全球一體化的前景不容樂觀，“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經濟學家Emi Nakamura在另一場專題討論中表示。

聯繫記者Gabriel T. Rubin，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經濟避一劫，又臨新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