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阿列克謝·納瓦爾尼之死標誌着俄羅斯政治異見的終結

俄羅斯反對派人物阿列克謝·納瓦爾尼週五在北極圈內的俄羅斯監獄營地死亡，這位堪稱對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及其在前蘇聯廢墟上系統構建的威權國家最具影響力的批評者就此噤聲。

已實際統治俄羅斯24年的普京正尋求通過下月選舉延長六年任期，如今他在俄羅斯政治舞台上幾乎看不到明顯挑戰者。許多反對者最終身陷囹圄或死於非命。

自普京2022年2月發動對烏侵略以來，克里姆林宮通過立法懲罰軍事行動的批評者，鉗制獨立媒體，將呼籲和平的作家藝術家打為"外國代理人"，剝奪民眾公開表達反戰觀點的權利。

當局掀起鎮壓浪潮以確保服從。大量普通民眾因當局認定的"詆譭軍隊"或"傳播俄軍受挫假消息"罪名遭抓捕，面臨高額罰款及長期監禁。一名72歲老婦因在網上質疑俄軍在烏行徑，近日被判五年半監禁。

2020年，俄羅斯反對派領袖阿列克謝·納瓦爾尼在莫斯科參加紀念一名遇害克里姆林宮批評者的示威遊行。圖片來源：Kirill Kudryavtsev/法新社/蓋蒂圖片社2012年，納瓦爾尼在莫斯科普希金廣場的集會上。圖片來源：Maria Turchenkova/美聯社納瓦爾尼及其2017年建立的政治辦公室網絡曾有能力在俄羅斯各大城市組織抗議活動，令克里姆林宮感到不安，並促使防暴警察出動鎮壓。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初期以來，俄羅斯尚未出現過大規模的示威浪潮。

數百名反克里姆林宮活動人士已逃離俄羅斯，其中許多人繼續從國外努力揭露政府腐敗和俄羅斯國內對反對派的鎮壓，儘管他們被國家宣佈為外國代理人，如果回國將面臨起訴。

俄羅斯議會最近通過了一項法案，允許當局沒收那些被判詆譭俄羅斯軍隊的人的資產，包括那些生活在國外的人。俄羅斯國家杜馬主席維亞切斯拉夫·沃洛金表示，這些人“公開向俄羅斯潑髒水，侮辱我們的士兵和軍官”，並且“覺得自己可以逍遙法外，認為正義無法觸及他們”。

即便是那些為政府批評者辯護的律師們——他們本是被重塑以懲罰異見的司法體系中最後一道防線——如今也或身陷囹圄或流亡海外。曾為納瓦爾尼辯護的三名律師現因涉嫌參與極端組織被監禁，另有兩人已被缺席逮捕。

“在俄羅斯，甚至不清楚該如何對普京的言論提出質疑，能表達何種不同意見，”芝加哥大學俄羅斯政治專家康斯坦丁·索寧表示，他與納瓦爾尼私交甚篤。

面對批評戰爭（俄羅斯政府委婉稱為"特別軍事行動"）可能招致的懲罰，普通俄羅斯人也難以獲取質疑克里姆林宮説法的信息。

普京政府已封禁社交媒體平台X、Instagram和臉書。儘管通訊軟件Telegram被廣泛用作信息來源，但國家媒體仍是大多數俄羅斯人的主要新聞渠道。幾乎完全由國家控制的電視台每日發佈宣傳報道，將西方描繪成俄羅斯的敵人，抨擊普京的政治對手，並將離國者塑造成叛徒形象。

俄羅斯總統普京本週視察烏拉爾地區工廠，作為總統選舉前全國巡訪的一部分。照片：Ramil Sitdikov/泳池“大量俄羅斯人真誠地認為，俄羅斯從未發動過戰爭，也從未輸過戰爭。因此，他們傾向於相信廣播中描繪的未來勝利景象，”聖彼得堡政治基金會主席米哈伊爾·維諾格拉多夫在一封電子郵件評論中表示。

這場廣泛而有效的壓制反對派的運動，加上國家媒體對親克里姆林宮敍事的不斷宣傳，為普京在俄羅斯人前往投票時贏得第五個任期掃清了道路，這一結果可能使他成為現代俄羅斯任職時間最長的領導人，超過約瑟夫·斯大林。

甚至在納瓦爾尼去世之前，普京在即將到來的總統選舉中就沒有面臨真正的挑戰。被允許參選的三位普京對手都公開支持總統。唯一兩位反戰候選人已被禁止參加投票。

作為選舉前在俄羅斯各地旅行的一部分，普京週五出現在烏拉爾城市車里雅賓斯克的工廠工人面前。在活動播出前，克里姆林宮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表示，普京已被告知納瓦爾尼的死訊。

普京微笑着，看起來心情愉快，他讚揚了工廠並與員工開玩笑。他沒有對納瓦爾尼的死亡發表評論。

在常規演講中，普京將烏克蘭戰爭描述為與西方的一場生死存亡的鬥爭，他指責西方試圖導致俄羅斯的崩潰，並將俄羅斯經濟置於戰爭狀態，暗示這是一場持久的對峙。他加快了加強俄羅斯核武庫和開發一系列新戰略武器的努力，包括一種旨在攻擊美國和盟國衞星的武器。

週五，莫斯科民眾在一座政治迫害受害者紀念碑前為納瓦爾尼獻花致哀。圖片來源：Stringer/Reuters普京還着手通過塑造下一代對西方及俄羅斯國際地位的認知來培養接班人。課程內容涉及俄羅斯士兵在烏克蘭作戰的英雄主義、以及2014年被莫斯科吞併的烏克蘭克里米亞半島對俄重要性等議題。

學校啓用了修訂版歷史教材，重點講述所謂西方長期破壞俄羅斯穩定的計劃、美歐篡改蘇聯在二戰中作用及其與納粹德國關係的行為，以及現代烏克蘭極端民族主義的復甦。校園新增基礎陸海軍訓練課程，高年級學生將接受包括卡拉什尼科夫突擊步槍操作和手榴彈使用在內的進階訓練。

“他們正在為長期戰爭做準備，“倫敦智庫查塔姆研究所歐亞-俄羅斯項目主任詹姆斯·尼克斯表示，“當局能向民眾宣稱這是關乎國家安全、民族尊嚴的問題，聲稱正義站在他們這邊。”

納瓦爾尼多年來通過社交媒體視頻傳播與克里姆林宮立場相悖的簡明信息，試圖打破官方敍事。即便在2020年遭遇中毒事件（他在西伯利亞航班上昏迷後被緊急送往德國治療），仍選擇回國面對其稱為構陷噤聲的指控及可能的牢獄之災。

他繼續通過律師從獄中發表政治文章，預言普京的垮台並猛烈抨擊這場戰爭。與此同時，其他克里姆林宮的反對者也被關進監獄，包括伊利亞·亞辛和弗拉基米爾·卡拉-穆爾扎。葉夫根尼·普里戈任在6月發動兵變反對俄羅斯軍方領導層，於8月在一場空難中喪生。他領導的準軍事組織瓦格納被解散並由國防部接管。

週五納瓦爾尼的死訊公佈後，數十人在莫斯科排隊獻花，紀念這位2021年1月被捕時激勵數萬人徒勞抗議要求釋放的人物。深知政治口號可能招致逮捕，他們沉默地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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