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體育流媒體服務的瘋狂衝刺

美國國家橄欖球聯盟(NFL)的高管們週二正在拉斯維加斯為本週日的超級碗做準備，這時他們從新聞報道中得知，他們的業務——以及整個體育媒體行業——即將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新聞報道。

迪士尼的ESPN和福克斯 ，作為聯盟最大的兩家媒體合作伙伴，宣佈將與華納兄弟探索公司 共同推出一項新的流媒體服務，提供他們所有的體育直播節目。習慣於在任何影響其未來和內容的討論中佔有一席之地的NFL這次卻被排除在外。包括專員羅傑·古德爾和媒體主管布萊恩·羅拉普在內的高管們對這一消息感到措手不及。

這些媒體巨頭甘願冒着激怒NFL的風險，顯示出他們對於解決行業最大難題——找到適應流媒體經濟模式的商業模式——的緊迫感，甚至可以説是絕望。

為此，他們在未與NFL等強大合作伙伴協商的情況下做出了重大轉變，並在年度最大體育電視盛事前幾天公佈。他們賭的是，與主要競爭對手聯手不會招致反壟斷審查。而且他們推出的產品消費者可能並不需要——部分原因是這項新服務無法提供接近完整的體育節目內容。

幾十年來，體育節目一直是利潤豐厚的有線電視產業的核心支柱。但隨着消費者大規模退訂有線服務，將該行業推向懸崖邊緣，向流媒體轉型的過程充滿坎坷。

將娛樂節目遷移至流媒體平台已屬不易——迪士尼+、孔雀電視和派拉蒙+等服務艱難地向投資者證明盈利能力。而體育內容的轉型更為棘手，因為其版權費用高得驚人。

僅 NFL（美國職業橄欖球大聯盟）和 NBA（美國職業籃球聯賽）兩項賽事，媒體公司每年就需支付總計數十億美元。有線電視之所以能維持這種商業模式，得益於其內在的補貼機制——即使從不觀看 ESPN 等頻道的家庭仍需通過月費分攤成本，這意味着高昂的版權費用被轉嫁到更龐大的用户基數上。

ESPN、福克斯和華納兄弟探索公司最終達成的方案是：打造一個以體育內容為核心的流媒體版精簡有線套餐。這個尚未命名、預計今秋上線的服務將包含14個頻道，涵蓋迪士尼旗下ESPN頻道與ABC電視網、華納的TNT和TBS頻道，以及福克斯廣播網絡與體育有線頻道。該平台將提供NFL、NBA、美國職棒大聯盟、大學橄欖球與籃球、高爾夫及納斯卡賽車等賽事內容。

通過整合所有體育資源，三家公司希望能吸引足夠多的體育迷用户來實現盈利。富國銀行分析師史蒂文·卡霍爾基於多種假設預測，若該服務能獲得約600萬訂閲用户（月費不低於40美元），即可實現收支平衡。

知情人士透露，相關公司正在商討的月費價格可能接近50美元。

多年來，媒體公司一直抵制推出此類體育專項套餐，擔心會蠶食傳統有線電視捆綁服務——他們曾竭力維持這一業務的存續。如今有線電視行業已到達臨界點：MoffettNathanson數據顯示，目前僅有7300萬家庭通過康卡斯特等傳統分銷商或YouTube TV等網絡版有線電視訂閲付費電視服務，較十年前約1億用户大幅下滑。自2019年流媒體真正興起以來（當時網飛之外的多家流媒體服務開始走紅），用户流失速度明顯加快。

1月28日，舊金山49人隊主教練凱爾·沙納漢在贏得國家橄欖球聯合會冠軍賽後揮手致意。圖片來源：凱利·L·考克斯/今日美國/路透社10月WNBA籃球季後賽半決賽期間，康涅狄格太陽隊後衞麗貝卡·艾倫與紐約自由人隊前鋒瓊奎爾·瓊斯的對決。圖片來源：傑西卡·希爾/美聯社通過這項流媒體合作，迪士尼、華納和福克斯決定進軍新業務——即便這可能加速有線電視的消亡，且面臨新業務盈利能力遠不及舊業務的實際風險。正如某競爭對手高管所言，他們正在拆掉主屋，只為在後院搭個棚子。

“我們正在將本應緩慢進行20年的變革一次性完成，”體育媒體顧問、福克斯體育前高管帕特里克·克雷克斯表示。他補充道：“這雖不能拯救所有人，但至少是個開端。”

缺失的賽事

即便這項服務計劃提供眾多體育賽事，它依然無法成為一站式體育平台——部分原因是康卡斯特旗下的NBC和派拉蒙的CBS未參與合作。NFL球迷仍需通過CBS觀看週日下午賽事，通過NBC的Peacock觀看週日夜間比賽，藉助亞馬遜Prime Video收看週四賽事。

來自肯塔基州彭德爾頓的48歲汽車技師伊恩·施拉德坦言，他訂閲YouTube TV（提供超100個有線頻道的流媒體套餐）純粹是為了體育內容。多年前剛訂閲時月費40美元，如今已漲至73美元。

談及這項計劃中的體育流媒體服務時，他表示：“只要比YouTube TV便宜，我大概率會加入。”

加州聖莫尼卡45歲的自由撰稿人戴夫·福卡雷塔指出，該服務未包含他喜愛的體育內容。作為狂熱足球迷，他付費訂閲Peacock觀看英超聯賽，訂閲Paramount+觀看歐冠賽事。

“理論上我喜歡捆綁直播賽事的流媒體服務概念，”他説，“但目前的提案無法滿足我的需求。”

那些同時喜愛有線套餐中其他頻道的體育迷可能對此不感興趣。面對網飛、Apple TV+和Max等不斷擴張的流媒體選擇，消費者或許不願再增加另一個昂貴服務。

未能將NFL、NBA等聯盟納入其計劃對媒體公司而言是一次冒險。這些聯盟在授權轉播權時擁有眾多選擇，而過去幾年亞馬遜、蘋果等科技公司已成為新晉買家。上週五《華爾街日報》報道稱，亞馬遜將在下賽季首次流媒體轉播NFL季後賽。

科技公司也正虎視眈眈NBA轉播權交易。華納與ESPN目前是該聯盟最大的媒體合作伙伴，正利用今年春季到期的獨家談判窗口續約。

ESPN前董事長、NFL前高管史蒂文·伯恩斯坦表示，若這項體育服務真能打開市場，將加速用户退訂有線電視套餐，對傳統有線業務造成又一重擊。“這隻會加速瓦解這些公司賴以生存的捆綁銷售模式，“他分析道，“如果我是迪士尼、福克斯或華納兄弟的高管，參與這種項目會讓我感到擔憂。”

三家公司聲稱該合資項目將吸引所謂"從未訂閲過傳統有線電視的年輕羣體”。

但其吸引力可能遠超預期，特許通信等傳統有線電視運營商或將要求獲得自主組建精簡版體育節目包的權限。現行模式下，有線運營商必須將熱門體育節目與小眾娛樂頻道捆綁銷售。

有線電視行業崩塌的最大輸家很可能是地方電視台及小型娛樂網絡的所有者——從A&E、AMC到喜劇中心頻道和科幻頻道——它們對有線電視的依賴最深。擁有61家地方電視台的Scripps公司股價自體育合資企業宣佈以來已下跌24%。

“某種程度上，這些傢伙剛跑進城堡就拉起了吊橋，“華納旗下特納公司前負責人、現為媒體公司顧問的道格·夏皮羅表示，“你要麼在護城河內，要麼在護城河外。”

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四分衞傑登·丹尼爾斯在9月對陣佛羅里達州立大學的比賽中。圖片來源：梅麗娜·邁爾斯/USA TODAY/路透社9月納斯卡賽事奪冠後，車手賈斯汀·阿爾蓋爾與團隊攀上圍欄與粉絲慶祝。圖片來源：梅格·奧列芬特/蓋蒂圖片社### 瘋狂實驗期

這項新體育合資企業源於過去一年該行業近乎混亂的瘋狂實驗期。媒體公司已為流媒體和體育業務探索了各種潛在商業模式，有些需要單打獨鬥，有些則需通過價格捆綁、合資或全面合併與他人合作。

知情人士透露，福克斯公司首席執行官拉克倫·默多克去年曾分別與華納兄弟探索公司和迪士尼就創建流媒體體育服務進行討論。福克斯旗下擁有廣告支持的娛樂流媒體平台Tubi，以及主打新聞與生活類節目、作為福克斯新聞補充的Fox Nation流媒體服務，但尚未為其海量體育內容推出主要訂閲制流媒體方案。

默多克的構想很大程度上受到澳大利亞Kayo Sports平台的啓發，該平台由《華爾街日報》母公司新聞集團所有，並與ESPN達成節目合作。默多克同時擔任新聞集團董事長及福克斯公司執行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

長期倡導流媒體服務捆綁銷售的華納探索首席執行官大衞·扎斯拉夫對與福克斯合作表現積極。華納於去年9月宣佈，其NBA和MLB賽事等體育直播內容將以每月額外付費9.99美元的形式登陸Max流媒體平台。但該公司希望進一步擴大體育內容在流媒體領域的受眾覆蓋。

與此同時，ESPN董事長吉米·皮塔羅也在考慮與其他媒體公司結盟的可能性。ESPN母公司迪士尼的首席執行官鮑勃·艾格同樣向默多克提出過體育合作構想。艾格正面臨激進投資者納爾遜·佩爾茨的挑戰，為ESPN制定未來戰略是其爭取投資者支持的重要任務。

ESPN一直在籌劃推出其旗艦電視頻道的獨立流媒體應用，同時也在考慮其他多種路徑，包括與NFL和NBA建立戰略合作伙伴關係，以及與競爭對手的媒體公司合作。獨立ESPN應用仍在推進中，目標發佈日期為2025年秋季。

“目前的捆綁套餐未必能滿足所有客户的需求和願望，”視頻技術公司Brightcove的首席執行官、前派拉蒙高管馬克·德貝沃伊斯表示，這導致了廣泛的嘗試。

知情人士稱，新合資企業的談判迅速推進。目前正在尋找首席執行官人選。

該平台將從其母公司獲得頻道授權，每家母公司將保留各自網絡的廣告收入。

據知情人士透露，包括TPG在內的多傢俬募股權公司已表示有興趣可能投資這家新公司。目前尚不清楚迪士尼、福克斯和華納是否希望引入財務合作伙伴。

這些公司表示，迪士尼、華納和福克斯將各自擁有該合資企業三分之一的股份，該企業將擁有獨立的管理團隊。

這種結構可能帶來挑戰。福克斯、NBC和迪士尼曾共同擁有流媒體服務Hulu，但經常在戰略上存在分歧——有時被稱為“小丑公司”，部分原因是難以制定統一的策略。

迪士尼於2019年收購了福克斯在Hulu的股份，作為其收購福克斯大部分娛樂資產的一部分，現在正收購NBC母公司康卡斯特的股份以全面掌控Hulu。

競爭問題

三大巨頭合作彙集大量體育節目——花旗分析師估計其佔美國體育版權的55%——可能引發反壟斷審查。規模較小的競爭對手已發出警告。

迪士尼、福克斯和華納表示將獨立協商體育版權，意識到聯手合作將引起聯邦反壟斷監管機構的警惕。

前聯邦貿易委員會主席兼總法律顧問、現任喬治華盛頓大學法學院法學教授的威廉·科瓦西奇表示，政府將審視這一安排，詢問其如何惠及體育觀眾，以及內容供應商（此處指體育聯盟）的反應。

科瓦西奇稱，媒體公司要證明它們確實獨立運營可能具有挑戰性。“你如何確保擁有共同利益的合作者精神分裂般地退讓，轉而互相激烈競爭”，在內容版權競標上相互角逐，他説道。

11月18日大學比賽日期間的ESPN分析師。照片：Daniel Lin/Daily News-Record/Associated Press去年超級碗比賽中，費城老鷹隊的球迷觀賽場景。圖片來源：Scott Strazzante/《舊金山紀事報》/美聯社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經濟學家邁克爾·卡茨表示，該協議聚焦於體育內容——消費者最喜愛的節目類型之一——這使得監管機構更有可能至少會審查這筆交易。他指出，司法部可能會關注其對體育節目價格的潛在影響，以及迪士尼及其合作伙伴是否有動機向有線電視公司或競爭對手的流媒體服務扣留這些內容。“這裏的關注點可能在於視頻節目消費者以及分銷環節受到的損害。”

Fubo是一家成立九年、以體育為核心的流媒體服務平台，在北美擁有200多個頻道和150萬訂閲用户。該合資企業消息傳出後，其公司股價暴跌超20%。Fubo聲明稱：“每個美國消費者都應警惕該合資企業的真實意圖及其對公平市場競爭的影響。”

代表500多家農村寬帶和小型有線電視供應商的ACA Connects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格蘭特·斯佩爾邁爾表示，有線電視運營商多年來一直試圖提供此類體育"瘦身套餐”，但正是現在參與合資的這些媒體公司此前阻止了他們。

“允許這些媒體巨頭聯合起來——同時阻止傳統線性有線電視供應商以同等價格提供相同套餐——只會讓這些行業巨頭獲得更多權力和籌碼，從而從客户身上榨取更多利潤。“斯佩爾邁爾説道。

這些公司正在為合資企業尋找一個名稱。曾負責福克斯數字戰略（包括對Hulu的投資）的風險投資公司Advancit Capital的高級顧問喬恩·米勒提出了他的看法：“我正在為Spulu註冊商標——就像體育版的Hulu一樣。”

戴夫·邁克爾斯和羅比·惠蘭對本文有所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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