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製造業迴流美國，就應效仿中國的策略——彭博社

美國工業確實經歷過更輝煌的時期。製造業產出至今未能恢復到2008年金融危機前夕的峯值水平，當時該行業從業人數比現在多出百萬之眾。新冠疫情與俄烏戰爭的雙重打擊暴露出美國工廠無法快速擴大關鍵商品產能的困境——無論是口罩還是軍火。波音、英特爾等傳奇製造商與底特律汽車巨頭深陷持續危機，而中國的國家冠軍企業（如比亞迪、寧德時代和華為）正步步為營實現跨越式發展。

黃金年代

美國製造業產出指數（2017年=100）

數據來源：美國人口普查局（通過FRED數據庫）

對特朗普總統而言，關税是萬能良藥——無論對盟友、敵國還是企鵝都一視同仁。但在幾乎所有經濟學家看來，關税不過是江湖郎中的方子，可能讓美國製造業陷入更深的困境。為全球最大經濟體築起高牆絕非良策。我們在此提出一套不含關税的政策方案，為重振美國製造業提供更可靠的路徑。

圖片説明：安德烈·拉克為《彭博商業週刊》製作### ① 研究中國的策略

特朗普長期指責中國通過利用美國攫取了大量製造業產能。如果這些策略如此有效，美國應該用它們來對抗其最重要的戰略對手。

彭博商業週刊內部人士揭秘特斯拉的困境深度求索的“科技狂人”創始人正挑戰美國在AI競賽中的主導地位教會美國女性如何穿衣的設計師為何減肥藥越來越便宜——同時也更昂貴中國並非通過關税手段將自己變成世界工廠。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北京在降低進口壁壘的同時，實施了一系列政策培育製造業領軍企業。其中部分措施持續引發貿易伙伴的抱怨：人為壓低人民幣匯率，強制外企以技術換市場準入，以及壓制勞動力工資增長。政策制定者還運用了標準產業政策工具，例如補貼研發投資，為電動汽車和半導體等戰略性行業的製造商提供税收減免和優惠貸款。

為實現工業化，中國採用了兩種美國應當效仿的高效措施。首先是引進外資。歐洲汽車製造商在1980年代率先進入，美國企業則貫穿1990年代，特別是在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近年來，蘋果公司和特斯拉公司已在深圳、上海等城市進行鉅額投資。如今，外資企業貢獻了中國近三分之一的出口額。

排行榜

2023年製造業增加值

數據來源：美國經濟分析局

注：“製造業增加值"是衡量產出的通用指標，不包含投入品價值

相比之下，美國在吸引外資方面投入較少，僅依靠龐大的市場規模、健全的法治環境和穩定的貨幣等優勢作為吸引力。台積電和三星電子在西南地區投資數十億美元的芯片工廠是個良好開端，但美國也應向中國科技領軍企業敞開大門。然而實際上，美國政府各級部門大多阻撓中國企業在美國生產電動汽車或電池的計劃。這是個錯誤。四十年前，美國汽車製造商曾受益於日本競爭對手在美建廠帶來的技術外溢。如今中國企業同樣可能帶來這種效應。

美國還應效仿中國的巨型產業園區網絡。深圳能成為全球電子製造中心，正是因為這裏集聚了豐富的工藝流程知識，表現為一支能靈活生產智能手機、無人機、機器人或下一代高價值產品的大型勞動力隊伍。而美國的趨勢恰恰相反，曾經的工業中心在全國範圍內逐漸消散。底特律已不配稱為汽車城，硅谷如今也很少生產微處理器。

中國深圳。攝影師：沈起來/彭博社美國企業慣於分散投資以覆蓋多個國會選區，其目的是擴大在華盛頓的政治影響力，並通過地區間競爭獲取投資優惠。但如今，政策制定者與企業需要攜手共建集約化產業中心，讓知識在工人、創業者、投資者和學者之間流動——就像當年底特律和硅谷的模式。

② 創造新型製造範式

中國製造商不僅擁有比美國更廉價的勞動力，其工廠自動化程度也更高。2023年全球工業機器人安裝量中，中國佔比51%，美國僅佔7%。

自動化領域的中國領先

2023年工業機器人安裝數量

數據來源：《世界機器人報告2024》

為應對競爭，美國需要開創與早期工業革命時期相當的新型製造範式。19世紀初，發明家伊萊·惠特尼用可互換零件徹底改變了步槍生產；一個世紀後，汽車製造商亨利·福特完善了移動裝配線。

21世紀的美國製造商能擁抱何種技術變革？人工智能顯然是重要方向。儘管中國在機器人應用方面優勢顯著，但其AI技術發展不均衡，這為美國企業提供了扭轉產業劣勢的機遇。正如從電力替代蒸汽動力需要徹底重構工廠體系，要在製造業充分發揮AI潛力，必須開發新型機械、傳感器陣列和工作流程。

想象一下未來的自動化工廠。數控機牀（CNC是計算機數字控制的縮寫）或可調式衝壓系統將製造大型模塊化部件。簡易機器會組裝那些專為機械抓取而優化設計的座椅、車軸和車門。人工智能將監控每個環節以識別缺陷，並即時優化生產流程。

為促成這種變革，美國政策制定者需摒棄工廠會像上世紀那樣創造大量就業的舊觀念，而應優先發揮國家科技優勢。

除人工智能外，多項技術突破可能引發新工業革命：機牀製造商或能生產智能工具，使製造更接近編程；美國在商業航天領域的領先地位可為軌道製造（利用太空微重力等環境生產特殊材料的工藝）提供發展平台；更具前瞻性的是，納米技術可能實現原子級精度的製造控制。

③ 鞏固美國優勢

只有保持繁榮經濟、穩固盟友關係及科技工業領域的卓越聲譽，美國才能更好維繫其製造業超級大國地位。

與友好國家合作應成為美國製造業復興的基石。特朗普威脅要一次性對全球加徵關税，已將個人意志的肆意妄為化作對歐洲、日本、韓國及東南亞國家繁榮最直接且迫切的威脅——這些國家在不同程度上都認同美國對中國貿易行為的擔憂。任何與特朗普談判的國家都清楚他朝令夕改的作風。例如在其首個總統任期內，他迫使墨西哥和加拿大重新談判《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如今他又威脅要撕毀修訂後的協議。

美國仍可與盟友攜手：依託日韓的造船業，獲取加拿大與澳大利亞的稀土資源，並汲取歐洲廣泛的工業技術。拜登政府曾朝此方向推進，深知美國無法獨自抗衡中國的工業實力。但如今，多國政府正對華盛頓心懷不滿，質疑破裂的信任能否修復。

同樣難以預見特朗普對高校的打擊如何能促成美國科學的繁榮。誠然，高校存在資源浪費且常脱離現實問題，但無可爭議的是它們推動着科學進步——美國約半數基礎科學研究由高校承擔。計算機輔助設計與3D打印這兩項近幾十年製造業最重大範式變革，正是源自高校研究。下一項潛在突破會否因聯邦資金斷供而夭折於大學實驗室？

最終，為了讓美國重振昔日輝煌的產業並開拓新領域，其領導人必須支持高技能與低技能移民的融合。台灣工程師已幫助重建了美國半導體產業的頹勢。如果特朗普將美國變成一個不友好的國家，將有更少的人才願意在此創新。在去年一項調查中，僅四分之一美國人對"在工廠工作會讓我過得更好"的提問給出肯定回答。美國需要更龐大的勞動力隊伍，為那些繁重且缺乏吸引力的工作提供人力儲備。

美國需要展現最佳狀態才能成功。即便現在，它仍能提供中俄無法企及的誘人前景。但特朗普越是讓國家受制於他的衝動——無論是貿易政策、移民還是對待投資者的方式——美國自身（而非中國）被世界孤立的可能性就越大。王丹（斯坦福大學胡佛歷史實驗室研究員）即將出版《疾馳：中國塑造未來的工程雄心》。本·萊因哈特是Speculative Technologies公司CEO。**下一篇：通用汽車瑪麗·博拉需在特朗普時代的美國實現350億美元電動車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