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稀土主導地位如何在特朗普貿易戰中提供籌碼 - 彭博社

退火後的釹鐵硼磁體被裝入桶中等待粉碎成粉末。道格·坎特/彭博社*《供應鏈》是追蹤全球貿易動態的每日通訊。點擊此處訂閲。*

稀土是地球上最關鍵的原材料之一，深深植根於支撐現代生活的技術中。但鮮有人聽聞或瞭解其用途。

這些以釓、鏑等生僻名稱示人的稀土元素，應用橫跨半導體、iPhone手機、核磁共振儀乃至癌症治療領域。近年來，助力碳減排的綠色科技更推動其需求激增。

全球長期依賴中國的稀土供應——在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發起的新貿易戰中，中國正將這一優勢轉化為籌碼。通過利用其在供應鏈上的主導地位，中國以限制稀土出口反制美國關税。

取消這些限制措施已成為兩大超級經濟體貿易談判的爆點，可能危及雙方五月達成的90天關税休戰協議。中國稀土流通若受限，將對美國經濟各領域產生連鎖反應，包括軍工複合體。據美國國防部披露，一架F-35戰鬥機需消耗逾900磅（408公斤）稀土材料。

中國主導稀土供應

2024年全球磁鐵稀土（釹、鐠、鏑、鋱）開採與精煉產量佔比

來源：國際能源署

什麼是稀土？

稀土是17種金屬元素的統稱，因其化學性質相似而被歸為一類。它們的光學、磁性和電學特性使其適用於多種用途。

例如鋱和釔能讓智能手機和電視屏幕呈現鮮豔色彩，而鈰促進化學反應的能力使其常被用於催化轉化器以淨化汽車尾氣。

釹和鐠被用於製造永磁電機，可將電池儲存的電能轉化為動能（如驅動電動車輪），也能逆向將動能轉化為電能（如風力渦輪機葉片旋轉發電）。

觀看：科學家正研發更強大的磁體以實現核聚變等清潔能源，但中國對稀土磁體供應鏈的掌控威脅着全球供應。

稀土真的稀有嗎？

與名稱相反，稀土在地殼中其實相當常見——鈰的丰度高於錫或鉛。但難點在於找到濃度足夠高的可經濟開採礦牀。

稀土開採可能對環境造成危害，因為從礦石中分離稀土需要消耗大量水和能源。由於稀土常與鈾、釷等放射性元素伴生，開採過程還存在污染當地土壤和地下水的風險。

鈧圖片來源：iStockphoto/Getty Images### 誰是稀土主要供應國？

美國在1960至1980年代曾是全球最大稀土生產國，但隨着中國加大開發力度，其地位逐漸被取代。憑藉低成本優勢，這個東亞國家以廉價稀土充斥市場，幾乎壟斷了全球供應鏈。

中國約佔全球稀土開採總量的70%。根據美國地質調查局數據，2024年中國稀土產量達27萬公噸，五年間實現翻番。美國以4.5萬噸的產量遠遠落後位居第二。

中國主導稀土開採生產

2024年佔全球產量近70%

數據來源：美國地質調查局

中國佔據主導地位的根基在於其擁有全球近半可經濟開採的稀土儲量。其4400萬噸的儲備量是第二名巴西的兩倍多。

美國在稀土儲備量上僅排名第七，約為190萬噸，且其精煉能力也相當有限。事實上，由於中國在稀土加工領域佔據主導地位，大多數國家開採的稀土都不得不運往中國進行精煉。

美國稀土儲量全球第七

其儲量僅為中國的4%

數據來源：美國地質調查局

注：緬甸、馬達加斯加、馬來西亞和尼日利亞數據暫缺

中國如何運用其控制力？

中國很早就認識到自身在稀土領域的優勢。鄧小平在1992年就曾指出：“中東有石油，中國有稀土"。

2010年，中國因海上邊界爭端激化而對日本實施為期兩個月的稀土出口禁令，其市場影響力開始顯現。據前經濟安全保障擔當大臣小林鷹之向彭博新聞透露，這促使日本開始漫長而艱難的"去中國化"進程，但其稀土供應對華依賴度僅從80%-90%降至60%。

中國中央政府牢牢掌控着國內稀土生產和出口。隨着中美半導體爭端升級，近年來中國不斷強化管控：2023年底，中國擴大了對稀土加工技術的出口限制，進一步鞏固了在精煉領域的主導權。

如今，該國已動用其對稀土供應的影響力，以報復特朗普對從中國進口商品加徵的關税，以及美國對半導體和芯片製造技術的限制。

中國如何在貿易戰中利用稀土作為武器？

除了以牙還牙的關税外，中國還在4月初將七種稀土和永磁體列入出口管制清單，這意味着企業需要獲得特殊許可證才能將這些材料運往海外。

作為貿易戰緩和的一部分，中國暫停了4月初宣佈的對軍民兩用物品的出口限制。但對於這一暫緩是否適用於稀土，外界存在困惑，美國指責中國繼續“扼殺”供應。

在6月舉行的第二輪貿易談判中，恢復交付是美國人的首要願望。在談判前，中國商務部表示已批准部分稀土出口申請，但未具體説明涉及哪些國家或行業。獲得出口許可證的過程不透明且難以核實，這使得官員們可以在外界幾乎無法察覺的情況下隨時調整這些限制。

出口限制針對的許多金屬是所謂的重稀土，這些幾乎全部由中國生產且通常價值更高。其中包括用作煉油廠原油分解催化劑的鑥，以及用於民用和軍用飛機鋁合金的鈧。

中美貿易緊張局勢下中國掌握七種稀土金屬主導權

美國這些元素的精煉產量為零

來源：Project Blue

注：顯示全球精煉產量的國家分佈。

出口管制給美國企業帶來壓力。特斯拉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4月表示，稀土磁體出口限制已擾亂了Optimus人形機器人的生產，其手臂電機需要這些材料。與此同時，福特汽車公司5月因稀土部件短缺暫時關閉了芝加哥工廠。

稀土出口限制呼應了中國過去兩年對鎵、鍺、石墨和銻等其他關鍵礦產實施的類似限制。

特朗普如何試圖提升美國稀土產量？

美國70%的稀土進口依賴中國——特朗普希望通過增加國內供應來降低這一比例。

3月，他簽署了一項行政命令，援引戰時緊急權力以擴大美國關鍵礦物和稀土的國內生產與加工能力。目標是提供更多融資、貸款及其他投資支持，並加快新項目的審批流程。

隨後特朗普於4月啓動調查美國關鍵礦物供應鏈，命令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評估該國對進口的依賴是否構成國家安全威脅以及是否需要加徵關税。調查結果須在270天內提交。

進口關税不會立即導致美國供應激增。目前該國僅有一處運營中的稀土礦：MP Materials公司位於加州莫哈韋沙漠、2018年重啓的山口礦。

其他項目的啓動和運行將是一個耗時多年且成本高昂的過程。在此期間，若中國允許這些材料出口，新關税的實施很可能使需要稀土的美國企業承擔更高的進口成本。

MP Materials運營的加州山口礦。攝影師：喬·巴格萊維奇/彭博社特朗普也將目光投向美國境外尋找稀土資源。他瞄準了格陵蘭島的礦產財富，該地區擁有全球第八大稀土儲量，並提出了潛在收購這塊丹麥領土的可能性。

美國還與烏克蘭簽署了一份協議，以開發其關鍵礦產。特朗普曾指出這個歐洲國家是稀土來源地，但其並未擁有國際公認具備經濟可行性的重大儲量。

參考資料

• 彭博社解析了中國在貿易戰中針對美國武器化的七種稀土及其貿易戰籌碼。
• 彭博觀點專欄作者David Fickling探討了美國滿足自身稀土需求的能力。
• 閲讀關於特朗普貿易戰如何激化關鍵礦產爭奪以及美烏兩國簽署的協議的解讀。
• 通過彭博終端追蹤稀土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