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式道路交叉口為騎行者和行人提供更安全的出行方案——彭博社

2023年，荷蘭阿姆斯特丹羅斯福大道上，騎行者們在機動車道旁的單車專用道騎行。

攝影師：彼得·布爾/彭博社加州倡導組織"東灣單車"每月為忘記或從未學過騎車基礎的成人開設課程。倡導總監羅伯特·普林茲表示課程幾乎場場爆滿。在三小時的訓練中，大多數學員能掌握轉向、蹬踏和平衡技巧。“接下來他們就會問：‘現在該去哪兒騎？’“普林茲説。

參與者常對車流中騎行感到焦慮，尤其畏懼通過十字路口。"右勾拳式碰撞“風險——即分心右轉的機動車直接撞上直行自行車——時有發生。左轉則可能需要匯入車流，或暴露在無遮蔽的寬闊瀝青路口中央等待來車通過。碰撞事故頻發。

這正是灣區弗裏蒙特市2015年採用“零願景"交通安全框架後必須解決的問題。此前該市自行車設施僅有地面標線車道。數據顯示大量致死致重傷事故涉及十字路口的行人及騎行者。“我們重點改善了交叉路口設計，“弗裏蒙特市助理總工程師尼奧·維洛索表示。

在多倫多一個無防護措施的十字路口，行人、騎行者與機動車駕駛者爭道而行。攝影師：Randy Risling/《多倫多星報》通過Getty Images這促使該市採用了一種近年來在北美地區逐漸興起的設計：防護型交叉路口。因其在荷蘭的廣泛應用，這種設計也被稱為"荷蘭式交叉路口”，其核心特徵是足球狀的轉角安全島，為騎行者和行人創造了前置等候區，使其處於等待車輛的清晰視野範圍內，並縮短了過街距離。這些安全島還迫使車輛進行更急的轉彎，從而降低車速，提高騎行者和行人的可見度。

該佈局明確了各方通行路徑，對需要左轉的騎行者尤為便利。他們可以先直行通過，然後在對面轉角安全島後方等待左轉，全程無需離開自行車道。防護型交叉路口的各項要素共同作用，最大程度減少了與機動車的衝突區域，降低了碰撞事故的發生概率及嚴重程度。

荷蘭呂伐登市一處防護型交叉路口的航拍圖展示了該設計的關鍵特徵，包括保護相鄰紅色自行車道使用者的轉角安全島。圖片來源：Google地圖弗裏蒙特市於2019年建成首個荷蘭式交叉路口，並持續推廣。目前該市已有18處此類交叉路口，另有15處處於不同建設階段。安全效益已初步顯現：維洛索表示，對弗裏蒙特某條改造道路的小規模分析顯示事故率大幅下降。根據美國聯邦公路管理局報告，駕駛者在防護型交叉路口更傾向於減速禮讓行人和騎行者。調查表明現有及潛在騎行者均認為該設計能提供舒適體驗。

該市的投資是全國趨勢的一部分：自2015年以來，波士頓、奧斯汀和其他幾個美國城市已安裝了保護性交叉路口。一份非詳盡清單顯示，18個州和華盛頓特區有100多個案例，加拿大還有30多個。

北美對保護性交叉路口的熱情反映了全球對荷蘭式基礎設施日益增長的興趣。荷蘭以安全、自行車友好的道路聞名，這激勵其他國家嘗試諸如生活化街道、智能自行車信號和渦輪環形交叉口等新奇事物。在英國，一個完全無車的社區採用了荷蘭的規劃原則。CROW是一家發佈基礎設施設計指南的荷蘭非營利組織，2019年因應國際需求推出了英文在線商店。

荷蘭的"渦輪環形交叉路口"將汽車分流至專用車道，同時懸空自行車道使騎行者安全遠離車流。攝影師：Artur Debat/Moment RF荷蘭自行車大使館作為政府資助機構，致力於幫助本國自行車產業開拓海外市場。該機構注意到來自北美等地的諮詢量持續增長。“城市正意識到’以汽車為導向的發展模式已走入死衚衕’"，該機構國際關係經理克里斯·布朗特萊特表示。

他認為社交媒體的傳播功不可沒。例如熱門YouTube頻道Not Just Bikes就專門解析荷蘭城市規劃策略的優勢。

荷蘭模式

保護性交叉路口並非荷蘭獨有：規劃文件顯示，美國城市早在1970年代初就考慮過類似設計。但這些方案與當時主流的”車輛化騎行“規劃理念相悖——該理念要求騎行者像機動車一樣混入主流車流。

大西洋彼岸的情況則不同。“當我們還在忽視為騎行者及其需求和體驗進行設計的理念時，歐洲人已經繼續前進了，“波特蘭交通規劃師尼克·法爾博説，他現在為荷蘭交通安全諮詢公司Mobycon工作。

受石油危機和對交通死亡事件的抗議的推動，荷蘭在20世紀70年代開始了自行車基礎設施的建設熱潮。如今，該國全國性的綜合自行車道網絡和自行車廣泛使用的文化在全球聞名——其交通死亡率比美國低四倍。

當北美城市交通官員協會（NACTO）在2011年更新其自行車道設計指南時，荷蘭博主兼YouTuber馬克·瓦根布爾建議應該考慮他們國家在交叉路口的設計方法。法爾博通過展示這一方法如何在北美街道上應用，進一步推廣了這一概念。

過去一年裏，NACTO指南與美國州公路和運輸官員協會發布的同類指南都在新版自行車設計指南中新增了保護性交叉路口等先進設計。NACTO新指南甚至將保護性交叉路口印上封面——政策與實踐主任斯特凡妮·塞斯金表示，這體現了本版指南對自行車基礎設施不限於自行車道的強調。她指出，新指南中關於交叉路口的章節"份量很重”，列出的設計方案表明，只要城市擁有足夠資金、空間和實施需求，“最終就會形成保護性交叉路口設計”。

美國州公路和運輸官員協會工程主任凱文·馬希亞表示，該協會指南同樣是一次重大更新。協會委託圖勒設計公司工程總監比爾·舒爾泰斯負責重編工作。作為編寫過程的一部分，舒爾泰斯與幾位同事專程赴荷蘭考察。“我們真切見識到了連貫系統的成效，“舒爾泰斯稱這次考察"具有變革意義”。

他們也瞭解到荷蘭並非一蹴而就。正如美國當前正在做的，持續迭代才是發展之道。“我們只是落後了五十年，“他説。

緊急剎車

儘管美國道路上的行人及騎行者死傷數字持續攀升，特朗普政府仍表示不再要求美國交通部資助那些通過縮減機動車道來實現安全改造的項目——這可能會給新型自行車基礎設施建設踩下剎車。但布倫特萊特並未觀察到任何影響。“可以確定地説，過去六個月我們的需求完全沒有放緩，“他表示，“反而有所增長。”

NACTO的塞斯金認為，這些聯邦層面的阻力只是一個更大問題的一部分。她表示，在美國，“無論白宮發生什麼變化，交通運輸領域普遍存在資金問題。”

更嚴峻的挑戰來自地方層面：機動車駕駛員可能會抵制那些看似給他們帶來不便的街道改造。以防護型交叉路口為例，通常會取消分流車道和可能的轉彎車道，並收緊轉彎半徑。就像環島（歐洲道路另一項在美國頗具爭議的設計）一樣，初次接觸升級版路口的司機可能會感到困惑。對城市而言，這類路口增加的構造元素會使交叉口改造更復雜，儘管安裝成本通常與傳統設計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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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裏蒙特市首席交通工程師埃裏克·胡表示，有居民抱怨這些為騎行者設計的交叉路口建成後卻不見騎車人蹤影。他指出，只有當交叉口連接到更廣泛的自行車道網絡時，改變才會發生。“那時不僅用户數量會變化，用户類型也會轉變。”

2025年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温哥華市中心一處交叉路口的隔離自行車道。攝影師：James MacDonald/彭博社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市於2023年完成了首個隔離交叉路口改造工程。該路口位於一個快速住宅化的前工業區，周邊新建了公寓樓並延伸了輕軌線路，原設計可容納18輪大卡車通行。非營利組織"Sustain Charlotte"的城市設計專家埃裏克·扎維爾表示，因此無需削減機動車道就能騰出改造空間，這可能是工程未引發爭議的原因。僅在早期標線未完成時，有司機誤將自行車道當作分流車道。

接下來，夏洛特計劃在兩條主幹道增設自行車道，可能包含隔離交叉口。但該市微出行經理保羅·本頓表示，規劃者難以找到不影響早晚高峯車流的方案。五月，夏洛特邀請荷蘭自行車大使館舉辦研討會，部分目的是重新構想這些走廊。本頓的重要收穫是：若自行車網絡足夠吸引人，將緩解未來機動車流量。他認為：“如今交叉路口寶貴的右轉車道，未來作為自行車空間會更具價值。”

當夏洛特市首個荷蘭式交叉路口正在建設時，本頓前往荷蘭親身體驗了成熟自行車網絡的模樣。“最令我驚歎的是其一致性，“他説，“這不僅是他們在人口稠密城市才進行的投資。“當荷蘭自行車大使館告訴他，荷蘭從以汽車為中心的設計轉型發生在相對較近的1990年代時，這更令人印象深刻。“這發生在我有生之年，“他説，“他們真的改變了整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