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無人願為綠色轉型買單——《華爾街日報》

過去幾年間，華盛頓和華爾街開始幻想向淨零碳排放的轉型可能帶來經濟繁榮。“當我想到氣候變化時，我想到的是就業，“拜登總統説。當華爾街聽到綠色能源時，他們看到的是利潤。隨着福特汽車推出電動野馬和皮卡，其市值首次突破1000億美元。

今年這個幻想破滅了。由於電動汽車需求未達預期，製造商正在縮減生產並轉而回購股票。海上風電開發商已取消項目。標普全球清潔能源指數今年下跌了30%。福特的市值已降至420億美元。

這並不意味着向淨零的轉型已經結束。本週在聯合國氣候會議上會晤的官員們對氣候變化的擔憂絲毫未減。可再生能源繼續擴張。從長遠來看，全球變暖減少仍將提升經濟福利。

但實現淨零的經濟學本質上依然令人沮喪：總得有人為此買單，而今年股東和消費者決定這個人不會是他們。

政治家和公眾往往認為所有投資都有利於經濟增長，這種錯誤觀念導致了對氣候問題的各種混亂思考。

技術變革屬於正向供給衝擊：當一項新的、更高效的技術出現時，投資自然會因有利可圖而流向這項新技術。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綠色轉型由公共政策驅動。法國經濟學家讓·皮薩尼-費裏在一份報告中寫道：“這是負向供給衝擊，同時需要為那些盈利性無法保證的投資提供資金。“該報告受法國總理委託撰寫，英文版於11月發佈。“通過對免費資源（氣候）定價——無論是財務價格還是隱性價格——轉型提高了生產成本，卻不能保證能源成本的降低最終能抵消這些增加的成本；同時轉型所需的投資並未提升產能，卻仍需獲得融資。”

皮薩尼-費裏同時任職於歐洲布魯蓋爾研究所和華盛頓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在這個議題上展現出非同尋常的清晰思維。

丹麥風電場開發商沃旭能源終止了新澤西州沿海項目，並計提40億美元減值損失。圖片來源：韋恩·帕裏/美聯社他指出，這一轉型需要當前投入鉅額資本支出以替代未來的化石燃料消費。皮薩尼-費裏估算，一個法國中產家庭需花費年可支配收入的44%購置熱泵，120%購買電動車。這些投資雖刺激需求，卻因僅實現同等功能而未能提升家庭經濟狀況。若通過增税來籌措資金，家庭財務狀況將更趨惡化。

“若對正在發生的氣候變化視而不見，對其當前及日益加劇的破壞性毫無認知，這堪稱不可思議的盲目。“他在文中寫道，“同樣輕率的是斷言這項緊迫而必要的行動到2030年不會產生任何經濟代價。”

將消費和投資從化石燃料轉向零排放能源的最有效方式是碳税或總量管制與交易制度。歐洲已實施該體系並制定更嚴格目標，尤其在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切斷天然氣供應後。但隨着成本攀升，公眾不滿情緒日益高漲——從2018年法國”黃背心“抗議，到上週荷蘭大選中主張廢除所有氣候法規的極右翼自由黨勝選。

美國領導人拒絕任何聯邦碳税政策。拜登的解決方案是不讓消費者為綠色轉型買單——根據某些估算，其《通脹削減法案》將向電動汽車、可再生能源、氫能等零排放技術注入約1萬億美元。

福特汽車電池驅動F-150 Lightning電動卡車生產線，近期該公司已縮減了該車型的生產規模。圖片來源：jeff kowalsky/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補貼政策能為綠色能源爭取發展時間，通過規模化與創新最終實現與化石燃料競爭。但《通脹削減法案》受到本土化製造要求等附加條款及綠色技術通脹（該法案刺激需求引發的副產品）的掣肘。

最後，拜登的投資計劃設計於疫情前低利率時代，當時利率環境美化可再生能源投資財務前景，且聯邦預算赤字對私人投資擠出效應較弱。如今這些前提條件已不適用。

投行Lazard數據顯示，儘管風光發電成本多年持續下降，但2021年起出現回升。利率是關鍵因素，據其估算，利率對海上風電和光伏的影響遠超天然氣。

多家開發商無法繼續按原協議電價實現經濟供電。全球最大風電開發商丹麥沃旭集團因退出新澤西州外海項目，於11月初計提40億美元減值損失，當前市值較2021年初縮水75%。

ClearView能源合作伙伴估計，約30%的州政府簽約海上風電容量已被取消，另有25%可能重新招標。ClearView分析師蒂莫西·福克斯指出，立法者常強制增加可再生能源比例，但公用事業監管機構必須審批合同，而他們首要考量因素之一是用户承擔的成本。

“我是個毫不掩飾的經濟監管者，“紐約州公共服務委員會成員黛安·伯曼在10月委員會拒絕向風電開發商支付更多費用時表示。脱碳和電網改進必須"考慮成本"進行。

電動汽車的經濟吸引力同樣在消退。特斯拉證明了其盈利能力，但目前看來仍是個特例。特斯拉贏得了早期採用者的絕大部分市場份額——這些車主願意忍受電動車的高成本和充電麻煩，以換取性能表現和環保屬性。但對大多數駕駛者而言，即便有補貼，這種權衡仍不划算。

誠然，《通脹削減法案》刺激了電動車和電池工廠的建設熱潮。但成功的綠色轉型需要這些工廠實現盈利，而底特律汽車製造商目前每售出一輛電動車仍在虧損。

從長遠看，電動車所需勞動力應比燃油車更少，製造成本更低。但汽車工人與消費者、投資者一樣，不願為綠色轉型買單。在近期罷工中，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爭取到的承諾使底特律更難通過電動車盈利。

本週一份發人深省的報告顯示，摩根士丹利汽車分析師估算，標普500指數中非金融類企業平均需耗費約50年時間才能支出相當於其市值的資本開支與研發投入。而通用汽車和福特汽車分別僅需1.9年和2.6年。“我們認為這種狀況不可持續。”

綠色轉型依然至關重要，但在各方就資金承擔達成共識前，這條道路將充滿坎坷。

聯繫格雷格·伊普，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聲明本文圖表數據起始點為2020年12月31日。前版本誤標為2000年12月31日。（已於11月30日修正）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綠色轉型的成本該由誰承擔？》